第207章(第2/3页)

经过那处大布坊后没多久,他们终于走到了兵卒口中的临时安置所。

那里的房子比哨栈和布坊都要好一些,虽然是大通铺,但三面都有墙壁,朝南的这边也是竹布帘,不过此刻已经高高卷起,系在了门楣的位置,屋外的阳光直接照在屋内的土炕上,倒是十分敞亮。

房子左边是鸡圈和羊圈,一眼看上去,个个都养得体型肥润,就是吵闹了些。右边是匠器棚一样的地方,放着很多农具,还停放着几辆那种三个轮子的怪车。

屋后应该是厨房,按照时辰应该是在做午饭,隐隐有米粥的味道飘散出来。

负责安置所的那位军侯姓杜,长得白白净净的,跟沧州城的那些书生似的,为人也很和气,说话总是带着三分笑意,问得比昨晚的那些兵卒细致了许多。

听完他们的解释后,那位军侯轻描淡写地扫了眼人群,“那你们来定州有什么打算?”

胡山垂下头,搓着手,作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其实我们当时就顾着逃命,也没想太多,表兄那边要是容得下,我们就在他这边住下,容不下,我们就再往北边走走,总归就是想求条生路,混口饭吃。”

那些鸡羊的声音有些吵,说到后来,他不得不略微加大了些声音。

“既是如此,为何不见你们的妻儿?” 一个陌生而好听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胡山诧异地抬起头,发现那位姓杜的军侯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位谪仙似的小郎君。

那位小郎君眉目清朗,比画上画得都好看,他身上穿着件月白色的长袍,腰间束着九环白玉蹀躞带,身姿挺拔,俊逸出尘,胡山霎时间看呆了。

“阿叔?”见他发呆,那位小郎君伸出右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小郎君手上的皮肤也极其白皙,清透得跟沧州城里卖得老贵的那些白瓷似的,指尖透着微微的粉色,看不到半点茧子,一看就是豪富之家锦衣玉食才能养出来的人物。

胡山本想称呼他为‘军侯’,但他那身打扮怎么看都不像当兵的,一时便卡住了,憋得面色微红。

“我姓顾。”那位小郎君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适时地开口。

胡山拘谨地垂下头,掩饰掉脸上的表情,“顾小郎君有所不知,咱们这里都是穷汉,有些还没娶上媳妇,有些是被沧州那些人抢拉去抵税了,还有些,是腿脚慢被人家追回去了,也就是我们这些光棍儿汉不拖家带口的才好跑。”

“也是。”那位小郎君微微点头,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墨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折射出琉璃样的光彩。

杜姓军侯见那位小郎君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道,“诸位可以在这里暂且住下休息,我们会派人去连阳县赵家庄那边给你的表兄带个消息。若是实在找不着人,大家也可以考虑下在定州垦荒,具体的我会专门找个人给你们解释。”

半个时辰后,那群难民喝饱了粥,坐在距离安置所不远的树荫下休息。

先前肚子叫的那个青年斜靠在树干上,美滋滋地拍着肚子,对旁边的胡山道,“这粥可太好喝了,尤其是里面加的那个叫番薯的东西,甜滋滋的,你要是不拦着,我还能再喝两碗。”

“瞧你那点出息。”胡山恨铁不成钢的白了他一眼。

“哎,说实话,这定州跟我想象得完全不一样,不是说他们这边比咱们受灾还厉害么?怎么现在看起来就像完全没遭过灾似的?”另外一边的小胡子也跟着感叹。

“对,我也有这种感觉,”青年兴奋地坐直了身体,“他们这边吃的,用的,每样看起来都特别新奇,那个棉布被,我偷偷摸了两下,可舒服了。老实说,他刚才说让咱们留下垦荒,借咱们钱置办的房子的时候,我真的心动了,这生活不比咱们以前舒服多了?”

“你是不是傻?”胡山屈指凿了下青年的脑袋,压低声音道,“等回头咱们拿下定州,你想要什么没有?”

“二郎说得对,”小胡子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露出贪婪的表情,“都走到这步了,谁还甘心继续给他们种地?哎,你们看到那个姓顾的小郎君身上的那条腰带没,那绝对是值钱货,拿去卖了就够咱们吃一辈子的了,你们再想想他住的地方会有多少这样的宝贝?”

“没错,等咱们摸清情况就动手,到时候那些东西全都是兄弟们的。”胡山暗自摸了摸藏在腰带里的那些东西,眼底闪过抹狠戾之色。

青年点点头,一脸向往,“他那身衣服是真好看,回头我一定也弄套来试试。”

“省省吧,人家是长得好看,你啊,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怎么说话呢!”

……

几天之后,晨曦未明,几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定州城外那条被当作主要水源的河边,他们边打量着四周边解下腰带,鬼鬼祟祟地从里面拿出几个纸包,正要打开时,身后突然后人喝道,“住手!”

旁边的树林里哗啦啦地跑出了大堆兵卒的身影,左边的青年吓了一跳,手一抖,那个没打开的纸包就掉在了地上。

为首的胡山见势头不对,朝右边的小胡子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就怀里摸出个烟筒点燃扔了出去,赤红色的烟雾立刻冲天而起。

胡山则抓紧时间打开了手上的纸包。

“噗!”一支白色的羽箭破风而来,瞬间穿透了他掌心。

鲜血迸出,胡山疼得面目扭曲,纸包也‘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回过神的青年蹲下身想去捡那两个纸包,刚摸到东西,另一支白羽箭就射穿了他的肩胛窝。

“啊!”青年惨叫一声,栽倒在地,剩下的小胡子被吓得根本不敢再动。

这功夫那些兵卒已经赶到,将他们几个团团围住。

为首的三人一个高大挺拔英武不凡,一个温文尔雅,另一个正是当日那位只问了他们一句话的自称姓顾的小郎君。

最高的那人背后背着长弓,腰间挎着白羽箭袋,眸色冷厉,气势逼人,毫无疑问的,刚才那两箭就是他射的。

胡山握住自己受伤的手,死死盯着走近的几人。

“奇怪我们怎么发现的?”顾念看着他,微微一笑,“其实你们来的第一天我们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不可能!”胡山自信地道,他自问完全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你们虽然装得很好,可惜面色和身体完全不像长时间挨过饿的样子,”顾念‘遗憾’地摇了摇头,“而且,自地动发生以来,定州也接收了不少逃难过来的人,少的二三十个,多的上千,却从没有像你们这样一队人整齐的全是青壮年,既无老幼,又无妻女的。”

胡山喘着粗气道,脖颈上青筋暴起,“我当时说了,我们这帮人恰巧都是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