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3/5页)

讨好他不一定能讨好到沈酌,但得罪他一定会把沈酌往死里得罪。

“——总署长!”陈淼快步迎上前,作势就要敬礼:“真是太抱歉了,我们也是半个小时前才知道您大驾光临的消息,监察官立刻就派我来专门迎接您……”

尼尔森迅速按住了陈淼要敬礼的手,微笑着紧紧一握,任谁见了奥丁之狼这副和蔼可亲的面孔都要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你们SHEN监察人呢?”

陈淼真诚地道:“鄙辖区唯一的S级进化者遭遇不测,监察官十分自责,觉得自己没有行使好保护进化者的责任。”

尼尔森笑容微凝。

风刮过停机坪,众人都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沉默。

“所以监察官开会去了。”陈淼满怀歉意道,“明确管理、深耕细则,关于如何更好保护辖区内进化者人身财产安全的全体研讨会。”

尼尔森大概用了好几秒才理解这段英文翻译中的每一个单词,那双冰蓝色的眼珠慢慢变成了风雨欲来的阴灰,然后张了张口,缓慢地、一字一字地加重语气问:

“……你们SHEN监察到底干什么去了?!”

手机嗡地一声震响。

秘书低头一看,脸色剧变,快步上前低声道:“总署长,是岳监察发来的通知。”

尼尔森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预感,他拿起手机一扫,霎时闭上了眼睛。

【目标血清已被SHEN监察取走】

【我让他取的,是我的责任】

陈淼完全不用看就知道那消息是什么,笑吟吟面对着眼前这个凌驾于全球进化者之上的总署长,甚至连嘴角礼貌的弧度都没变化半分。直到尼尔森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几乎是从牙关里道:

“你们这样做会害死沈酌,知道吗?!”

“总署长,”陈淼从容回答,“我是学长的人,我无条件信任并遵从学长下达的一切命令。”

尼尔森深吸一口气,终于明白自己无数次都没法把钉子插进申海的原因是什么了:“沈酌到底在哪里?”

“实验室。”陈淼抬手看了眼表,挑眉劝道:“不过您不用赶过去了,白日梦异能药剂应该已经培养出来了。”

“……”

“学长说他能做到,他就一定能做到。”年轻的B级进化者站在尼尔森面前,语气十分平静:“他一定能带白哥平安回来,就像他一直竭尽全力保护着我们所有人。”

·

噗呲一声轻微声响,寒气在培养箱被打开时一涌而出,研究主任小心翼翼捧出一支混杂着幽蓝色光点的血清。

那是利用苏寄桥血清培养出的,能使人产生A级进化的基因干扰素。

“正常A级基因干扰素可以维持40分钟以上效果,但这支药剂的培养时间太短,属于阶段性临时产品,效果大概只有30秒。”研究主任递给水溶花,不由还是感叹了一句:“药剂只能作用于人类身体,幸亏水医生现在是人身,不然还得临时去找个人来……”

水溶花面无异色,接过药剂,再一次向沈酌确认:“您准备好了吗?”

申海市的HRG实验室坐落在进化专科医院地底,规模与当年在研究院时不可同日而语,用业内眼光来看几乎称得上是可怜了。

不过也幸亏如此,这座微型实验室才没有招来外界众多居心叵测的目光,得以在申海市监察处的保护之下残喘至今。

白晟已经从特护病房里被转移下来了,双目紧闭,沉沉昏睡,躺在实验室正中的一张病床上。所幸S级身体素质强悍,持续二十多个小时的幻觉折磨并没有对中枢神经和心肺系统造成太大影响,换作A级的话就算能从梦中醒来,身体上的后遗症也足够去掉半条命。

沈酌没有回答,反手脱下西装外套,坐在病床边一张扶手椅里,单手把白衬衣纽扣一颗颗解开。

众研究员早已训练有素,把各色导线和电极片贴在他身上,一一连接生命监护装置和实时脑部扫描,最后主任亲自往他手背扎了一枚静脉输液针,输液袋里赫然是一种血色不明液体。

水溶花奇道:“这是……”

“神经元刺激剂。”沈酌衬衣只系了两个扣,修长脖颈线条蜿蜒,锁骨向下隐没进阴影里:“当年HRG的衍生产品之一,一旦监测到大脑进入某种深度幻觉状态就可以开始滴注,60秒内对大脑皮质造成强烈刺激,从而减轻幻觉影响。”

“……会有后遗症吗?”水溶花忍不住问。

“会。95%的受药者会在三天内突发性情大变。”沈酌说,“如果到时候我强迫你们加班,或者无理由取消你们的季度奖金,请你们勇敢地站起来反对我。”

众研究员都笑了起来。

水溶花松开衣领,一针扎进自己侧颈血管,干净利索地将血清按到底,微笑回答:“我们会等你醒来发三倍季度奖的,监察官。”

一股属于苏寄桥的力量迅速笼罩她全身,异能辐射急剧提升,监测仪发出滴!滴!滴!的狂响。

沈酌伸出那只扎着针头的手,用力握住病床上白晟的一只手掌,平静注视水溶花。

下一秒,女医生五指向沈酌唰然展开,幽蓝光芒半空暴起,强悍无形的精神力扑面而来!

——A级异能白日梦触发。

千万致命碎光笼罩沈酌全身,瞬间他向后仰倒,五感抽离,现实中光芒雪白的实验室如退潮一般迅速远去。

他的意识向下疾速坠落,沉进了熊熊燃烧的烈焰地狱。

四面八方,铺天盖地,都是恐怖的冲天大火。

小男孩躺在地上,茫然注视着眼前因烧灼而开裂的地面,半边身体已经被烧成了焦黑的骷髅,手指血肉烧糊脱落,只剩下光秃秃的焦骨。

“……救命啊……”

“救救我们……”

不远处那辆撞毁的汽车里仍然断断续续地传来呼唤,火焰中甚至传来拍打车窗的绝望声响,然而他真的走不动了。

真的太痛了。

有没有人来救救我?他迷迷糊糊地想。

有没有人拉我一把,有没有人会来救我?

死亡突然变成了一个充满诱惑又近在咫尺的选项。它那么舒服,那么轻易,只要堵住耳朵不再听、闭上眼睛不再看,只要停下脚步沉沉睡去,就再也不会感觉到痛了。

“对不起,”小男孩喃喃道,干裂流血的眼皮越来越沉。

我那么努力地想改变因果,但我太弱了,我救不出你们……对不起。

“……我们还活着,我们还活着啊!”

“我们是你的爸爸妈妈啊!”

“白晟!白晟!白晟!!——”

仿佛一根滚烫的钢针刺进心脏,五脏六腑剧痛痉挛。

白晟遽然睁开眼睛。

他喘着炙热的血气,再一次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向前走去。碳化的脚骨在身后拖出焦黑痕迹,每一步都痛彻心肺。但与生俱来的疯狂、耿耿于怀的悔恨、刻进骨髓的执念,都在脊梁中支撑着他,哪怕最后一刻被烧成碳也不能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