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2/4页)

不过……

李渊神色复杂,眸中闪过忽明忽暗的点点光亮,再次开口:“遣人送太子回长安,令其居东宫思过。”

钱九陇了然,只是思过,没别的惩处,而且是在东宫思过,就证明太子地位仍旧稳固。他躬身应下,正要告退,又被李渊叫住。

“吴峰那边如何?”李渊眉眼微敛,吴峰离开时语焉不详的字句重新环绕耳侧,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如今这情况可不就是有惊无险吗!

但吴峰所谓的“有惊无险”,是凭真本事卜算到的,还是早就清楚整个计划?

“我们的人一直跟着吴峰,自水云观下山,吴峰带着徒弟在民间行走,借宿

寺庙道观,偶尔给人算算卦治治病,用的手段与水云观时大同小异。凡是他卜算接诊过的人,我们都有记录,微臣已命人一一查证。”

李渊淡淡点头,又问:“可发现别的端倪?”

钱九陇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言道:“并未发现其与旁人的特殊来往,也未见任何异动。”

“他们在水云观的时候呢?”

钱九陇摇头:“一样。若非要说有何不对劲之处,唯有一点。吴峰的弟子小梁与观中几岁大的小道童们关系融洽,常在晨课结束领着他们在后山放纸鸢,还会喂食林中鸟雀。几乎日日如此,但最后一日未有。”

李渊凝眉。最后一日二人已决定午后离开,需作休整收拾行囊,没再去放纸鸢喂食鸟雀也属情理之中。这点若说是不对劲,牵强了些。

他默然沉思,久久不语。

钱九陇想了想又道:“微臣会将与他有过接触的人员全都再查一遍。”

“嗯,是得查仔细些。”李渊手指敲击的动作微顿,“还有,他的户籍虽是真的,但他是否就是户籍记载的吴峰本人,此前的生活经历等,连同所有经他卜算之人的信息以及卜算之事的过程、结果,朕都要知道。至于负责跟着吴峰的人,不必出面,继续隐在暗处,小心观察。”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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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山,破庙。

断壁残垣之中站着两个人,一个女子,十七八岁,身着劲装,头戴帷帽;一个男子,三十来岁,青衣束发,一副儒生扮相。此二人正是让李渊恨不能饮血啖肉的窦三娘与闵崇文。

闵崇文躬身请罪:“属下无能,未能完成任务,有负公主厚望。”

窦三娘摇头:“闵先生能安然脱身赶来赴约便已是我之大幸,先生不必自责,此事是我计算有误,错估了李建成与李世民。”

一个冒死上山自辩,一个为了李承乾坚定留守水云观,不肯挪动。此举非但困住了芸娘等人,还让他们在行宫必经之路设伏的打算直接胎死腹中。

闵崇文神色苦涩:“此次我们损失惨重却一无所获。”

可不是嘛。死了一批人手,曝光了一批人手,却什么都没干成。其他人也就罢了,让窦三娘心伤的是芸娘。芸娘陪她一起长大,名为主仆,情似姐妹。若非手中能用的靠谱人手不多,她并不愿让芸娘涉险。

本想着只要计划成功,芸娘自会无碍,谁知……

芸娘到死还在为她打算,想要祸水东引,混淆李唐的视线,帮她遮掩。

窦三娘面上闪过一抹悲色,目光却越发坚定:“我不会让她们白死,总有一日,我会为她们、为父亲报仇。闵先生,父亲还有些旧部,需得你费心联络。”

“属下明白。”

窦三娘:“还请先生小心行事,保重自身,我还需多多仰仗先生呢。”

“蒙公主看重,属下自当谨慎。”

窦三娘点头转而又道:“此计失败,李唐恐怕很快会查到我们身上,我会传令下去,让我们的人全部静默,等候时机。”

如果她手中兵马多,自然可以跟李唐正面对抗,无奈她的力量不够,只能另辟蹊径。窦三娘再叹,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错过这次,再想有下回就难了。

“今日之后,你我最好不要再见,先等风声过去。”

闵崇文恭敬应下,窦三娘看了眼天色,伸手整了整帷帽,转身离去。

闵崇文看着她的背影良久,直到对方越走越远,最终消失于视野才缓缓收回目光。窦三娘没说去哪,也没给个紧急联络的方式,显然是留了一手。她信任自己是真,却也会防着自己,避免自己被捕后供出她的藏身之所。

闵崇文嘴角勾起,眼睛微眯,面上带了几分欣

赏。此女心志坚定,手段不俗,可惜与他不是一路。

窦三娘想要杨文干举兵与李渊打起来,好从中谋划,坐收渔翁之利。行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然而谁是螳螂,谁是蝉,窦三娘当真分得清吗?

闵崇文敛下目光,转到佛像背后换了个身衣服,直接从青年变成老丈,沿着与窦三娘相反的另一条道下山,几经周转来到城内,穿街过巷,绕了好几个大圈,进入一户院舍。

院中一位二十左右的男子在廊下纳凉,手中捧着本史书,瞧见闵崇文,随意指了指身边的位子:“坐。”

闵崇文行过礼后坐下,说起窦三娘一方的情况。

男子摇头叹息:“可惜了。”

在某些方面,他与窦三娘的看法一致,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婢子端着托盘上前,盘中是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男子半分不矫情,拿起一饮而尽,连个眉毛都没皱,好似早已习惯,反倒是闵崇文忧心忡忡:“您的身子……”

男子轻笑:“这点不是早就算到了的吗?是药三分毒,更别提是那等秘药。当年为了保命,我不得不用,彼时就已清楚,即便成功,身子也会大损,后半生必将汤药不断。可再如何我终归还活着,不是吗?”

见闵崇文仍是眉宇紧蹙,男子叹道:“先生,有舍才有得。我如今这情况,虽好不了,却也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不必过分担心。”

闵崇文哑然,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

怕他揪着这点不放,男子只能快速转移话题:“窦三娘既然让你联络窦氏旧部,你照办就是。她的人手是少了些,我们还需要她挡在前头。有她吸引李唐的注意力,我们才能养精蓄锐,徐徐图之。”

男子眯眼:“如今李唐势强,大业将成,非是能轻易推到。好在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先看看窦三娘能做到哪一步。若她能成事最好,省了我们的功夫。若她不行也无妨。我们的布局可不只她一个。”

闵崇文心中明了,最不济,他们手中还有当年留下的一张底牌。只要底牌犹在,他们便有翻身的机会。

闵崇文想了想:“可需要我们的人帮窦三娘一把?”

男子摇头:“不必。窦三娘聪慧精明,手脚太多恐会引她生疑。不必多此一举。闵先生在她身边也小心些,别被她看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