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剑出山河(第2/3页)

陈冀颔首,作为前辈本该送他一点礼物,不过他面皮厚得狠,就当自己身无长物,一拂袖道:“今日辛苦你了。”

守卫也实诚,乐呵呵地答道:“哪里。都是晚辈该做的。”

他又一板一眼地鞠了个躬,倒退着出了门,才脚步轻快地往山下跑去。

等人走远,倾风方啧啧称奇,揶揄道:“师父,您这是风华依旧啊。”

陈冀当即没了那派高冷深沉的气质,得意地拎起箱子进屋,说:“你今日才知道?”

他没顾得上收拾东西,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一根竹杖,握在手里。

那东西看得倾风眼角一抽,不期然想起林别叙那厮。

只不过林别叙拿着竹杖是要装悠游人世的闲散做派,陈冀拿着……更显苍老消颓了。

他好似真把自己当个腿脚不利索的花甲老人,竹杖往地上一点,脚步轻浮,面容憔悴道:“走吧,我们也去看看。”

倾风漠然看他演戏,放下包袱,两手空空地跟了上去。

大殿位于否泰山的半腰。

原本的否泰山仅指这一座山,改建成刑妖司后,将附近的五座山峰都囊括了进来。

整座刑妖司环山而建,剑阁位于主峰的峰顶,中间相对平缓的地段则直接削平修建成了一座大殿与一个广场,用以筹备祭祀,或讲课受训。

新秀晚辈们此刻都站在露天的空地上,等待先生出场指点。长辈才能留在大殿中,与先生商议事务。

按照往日的规矩,广场正前方只摆了五套桌椅,其余人都得站着等候。

柳随月混在人群的前方,眼睛被越发高升的太阳刺得酸涩,只能抬手遮挡。

她听着边上一群人为了一把椅子熙熙攘攘地争抢不停,扫了眼已落座的三人。

林别叙是白泽弟子,可以坐首席。

袁明是刑妖司年轻一辈里唯一能领悟两种大妖遗泽的弟子,实力本就出众,且是贫民子弟的代表,也可以坐一席。

柳随月将目光转向静默坐着的第三人——那也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

这人五官清秀婉约,有着一对长眉凤目,若是长在别人脸上,怕会觉得她是个内敛恬淡的姑娘,不是个多厉害的武者。

偏偏她冷肃的气场自带一股说不出英气,有时眼神凌厉扫来,甚至还会让人觉出莫名的血气跟杀意,平添一股邪异,哪里还敢小觑?

此时她手指转动着茶杯,目光清邃深远,像是觉得无聊,在不着痕迹地发呆。

她叫季酌泉。

季酌泉虽然不是白泽弟子,可一直跟在先生身边修习。实力深浅无人知晓,因为年轻一辈里从无人跟她对过招。

柳随月与她不熟,几次提起她,师父都是劝告不要招惹。

传闻数年前,曾有人来刑妖司闹事,季酌泉领了先生的口谕下山阻拦,对方胡搅蛮缠,不仅对先生不敬,还对她出言轻薄。

季酌泉恼了,一剑劈落,直接在石阶上留下一道宽约半指的剑痕,从那痕迹看,少说也有几十年功力。不晓得真假。

不过季酌泉的来历与常人不同,这事儿安在她身上倒也可信,所以她占一席,无人敢有异议。

本来还有一张座该是纪怀故的,倒不是说他实力如此超群,而是他本身代表着朝廷。

如今纪怀故陨命界南,空出的两个位子便是众人凭本事争抢。

这个“凭本事”的标准水分很大,毕竟年轻人嘛,心比天高,都觉得自己是我辈第一人。

哪怕前一天已经打斗比试过一回,今日这两把椅子的归属还是难有定夺。

那边柳望松刚挥退几人一屁股坐下,当即被身后的人拽着后衣领拉了起来。

柳望松大怒道:“昨日是我赢了!你们怎么不讲道理?”

“昨日我没来,怎么就算你赢了?!”

柳望松怒气横生,握着长笛直击对方面门,二人呼喝着又斗了起来。

柳随月看着她愚鲁莽撞的兄长,又看了眼和风细雨似的林别叙,愁肠百结,长叹一口气。暗道为什么她兄长这么不堪入目?

挪开视线,目光散乱地飘了一阵,无意看见大殿的回廊上转出来两个人,觉得后面那姑娘的身行颇为眼熟,当下惊疑一声,整个人精神了起来。

可实在离得太远,等她揉揉眼睛想看得仔细,人已进了大殿。

这厢,倾风与陈冀从侧门进入大殿,里头已济济一堂。

正中位置摆了两排桌案,后面又摆了数排矮凳,无奈人实在太多,坐不下,于是有几人是站着的。

陈冀出现得晚,看着又实在潦倒落寞,不像是什么大人物。负责礼仪的管事没有注意,侍女也未来询问,陈冀便自己挑了个安静的角落低调站着。

边上同样受冷落的中年男人打量他片刻,开口与他搭话:“老哥,生面孔啊,怎么今日才来?你是哪里人?”

陈冀点点头,只低声道:“我是南城来的。”

“哦,南城来的人是少。”男人指着对面一个方位说,“大多都排在那边。你看看有没有你认识的。”

陈冀与他做了一揖,却没过去,仍站在原地没动。

中年男人刚要委婉提醒,倾风不该随他留在大殿。那边倾风已拦住一名过路的侍女,礼貌:“麻烦给我师父倒杯热水。”

形色匆匆的侍女停步瞥她一眼,皱眉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小辈该在下面。”

说罢就要离去。

倾风再次抬手拦下,声音冷了些:“一杯茶水也没有?大家从天南地北汇聚在此,虽然都是修士,但也算半个远客,你京城的刑妖司就这样招待宾客?”

侍女面上浮出一丝恼意,忍住了,语速急促道:“你先下去。后厨这里没有干净的杯子了。”

倾风又说:“那椅子呢?”

见陈冀坐视不管,中年男人开口劝了句:“算了吧丫头,武有高低,何必自讨没趣?何况确实是这次来的人太多了,管事来不及准备。”

倾风也不多纠缠一个侍女,沉着脸放她离开,举目张望了会儿,抬步往中间过去。

陈冀眼皮轻跳,心下开始觉得不妙。

他方才没阻止,是因为觉得这规矩确实不对。

不管是哪里来的修士,武艺如何低微,攒有多少功绩,既然来了,都不该受到这般偏待。

负责招待的管事失责,该亲自出来赔礼道歉,添桌送茶,请人坐下。

他许是以为先生素来不管闲事,其实先生爱才怜弱,若是看见,也要责罚。

但是倾风这人心肠坏得狠,惹事的本领也高,本就对来京城的事情暗生抵触,寻着由头还不可劲儿地兴风作浪?

陈冀当即想将她拦住,结果反被倾风抓住手臂,阴阳怪气地呛了一句:“师父您腿脚不便,小心站好了,我去给您找把椅子!免得这屋里的人都看不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