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纸活(第2/3页)

“那……在你回家之前,我能亲你吗?”虞知白轻声问道。

它的眼神和夜色融为一体,不露出纸人面貌时,它看着与青春年少的纸人没有什么不同,赏南并不害怕这个时候的它。

“好啊。”赏南一口答应。

这一条公路没有监控,反正都是要拆的,负责的人觉得没必要,路灯坏了不管,树倒了不扶。

走在路上,赏南想起下午的事情,他有些不解,“你们小区的人说外婆杀人续命是怎么回事?”

虞知白对赏南言无不尽,“她年轻的时候是神婆,不信这一行的就叫她鬼婆,大家对鬼神之说很忌讳,相信的人深信不疑,不信的人嗤之以鼻,恰好,后来碰见的都是不信的人,他们觉得她晦气,不吉利,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都觉得是因为她带来了晦气,包括虞舍的死。”

赏南觉得太匪夷所思。

“虞知白,我那里有多余的房间,你要不要带着外婆,还有虞小羽,来我家里住?”赏南觉得外婆是个很有趣的老太太,“说不定换了个环境,外婆的身体也会好起来。”

虞知白没有考虑就拒绝了,“她说过,哪里都不去。”

“好吧。”

聊完这些,这条有路灯相当于没有的公路也走到了尽头,出租车来去频繁,赏南收回手,双手都揣在了外套兜里,眼神有些躲闪地看了虞知白好几次,适当地给予了没有反应的对方以暗示。

“那……我走了?”

虞知白耷着眼皮,他皮肤很白,就越发显得眸子漆黑,盯着人看的时候不像人类的眼珠,更像动物的眼神,瞳仁大小的变换十分随意。

纸人的吻落在赏南的眼睛上,像落下了一片雪,冰冰凉凉的,却很柔软。

“路上小心。”它说道。

一辆出租车适时地出现在两人旁边,来得十分突然,速度却不快,吓了赏南一跳。

许多出租车都会在路边行人旁边示意性地停一下,看对方是否需要用车,赏南没有疑心,毕竟马路两边没有人家,他知道自己一看就是要打车的人。

“拜拜~”赏南趴在车窗上,朝虞知白摇了摇手,“小白明天学校见。”

“学校见,”虞知白又重复了一遍,“路上小心。”

车窗升上去,司机踩下油门,缓缓驶出了虞知白的视野,夜色深重,晚风冷得刺骨,虞知白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转身往回走。

赏南不喜欢玩手机,大概是记忆被封了大部分,他知道得太少,想要知道的就更少了。

他靠在座椅上,坐在前面的司机稳稳地抓着方向盘,不像其他的司机那样会和乘客聊聊天,只开车。

赏南觉得速度有点慢,倾身向前,礼貌提醒道:“叔,您可以开快一点的。”

对方过了几秒钟才回答赏南,“很危险。”

赏南皱了皱眉。

他不是为司机开车太慢而不适,而是对方的声音,像两张磨砂纸互相摩擦出来的声音,粗糙厚重。

赏南不动声色地再次往前倾身,果不其然……他从对方身上闻到了纸浆的味道,带着未干的湿意。

还没去联想到更多的,司机憨厚敦实的身体动了动,他又说:“小白说你很聪明,看来是真的。”

赏南:“……”

“小白妈妈就是因为车祸才死的,它不放心,”纸胖子嘿嘿嘿笑了几声,“赶时间做出来的,你看我这脸,还没干呢。”

赏南:“……”

司机见自己被发现之后,也不沉默了,话出奇的多。

赏南好奇,觉得好玩,“他还会给你们都扎出不一样的性格吗?”虞小羽,司机,还有张苟,每个人的性格都不同。

“不是,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我们是什么年龄什么角色,我们性格就是怎样的,比较模版化,没有什么层次感。”司机说,还挠了下头。

赏南想,既然这些纸人的生命力都是虞知白赋予的,那它们各自的性格,应该也是按照虞知白理解的而形成。

可能在虞知白的印象中,司机——就是憨厚又健谈的胖大叔,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特质了。

回家的时间拉长了一倍,赏南已经有些困了,他打着哈欠下车,抬手的才看见自己手心里都被染了色,估计是开门时沾上的……诶,不对,怎么连车都是纸扎的?!有没有安全意识啊?!

可惜还没给赏南说话的机会,司机就又开着车慢悠悠地离开了,它只是个司机,送赏南回家是它的任务,没办法,它的人设就是如此单薄,不接受盘问。

幸福小区此刻一片静谧,冬夜寒凉深重,花坛里的野草比杜鹃树还要高。

大多数人都睡了。

下午那个壮汉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么冷的天,家里也没有暖气和烤火炉,他在被子里仍被冻得瑟瑟发抖,上下两排牙齿冷得咯吱咯吱响。

房子隔音不好,他妈上洗手间路过他的房间,听见了动静,敲了两下门,说:“几点了还不睡?明天还上不上班?”

李荣平掀开被子坐起来,一片烦躁,“睡不着!”

他妈听见了,骂道:“下午我都说了让你不要去冒头不要去冒头,你偏要跟着他们去,去做什么?你看,这不就沾上晦气了?都知道那老不死的晦气,你还去!”

李荣平一脚把被子蹬到地上,“老子才不怕。”他回了句之后,又躺下,眼前却一直浮现出虞婆子那灰白的脸和艳丽夺目的虞舍。

虞昌月和虞舍搬来这里的时候,没半天功夫,整个小区都知道11栋来了个美女,不过,那美女不太检点,还没结婚,就带了个孩子。

虞舍搬来幸福小区的时候,李荣平刚大一,他觉得小区里的人夸得太夸张了,一个带孩子的妇女,能美到哪儿去,能有校花好看?直到李荣平撞见晨跑回来的虞舍——虞舍太好看了,像轮莹润明亮的月亮似的,温柔地和他说“早”。

从那以后,李荣平就开始魂不守舍,他日思夜想的,都是虞舍的脸,虞舍温柔如水的声音,还有运动裤包裹着的腿。紧接着,小区里的人知道了虞昌月的职业——一个鬼婆,传得可真了,李荣平猜想,肯定是虞昌月教虞舍迷惑男人。

期末,李荣平连挂五科,其中学位课占了门,于是,他便更坚信了是虞舍和虞昌月的错。

但他控制不住去想虞舍。

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李荣平心底越来越烦躁不安,浑身都冒出了汗水,他再次坐起来,却看见了坐在了自己床位的长发女子。

李荣平的大脑在一瞬间陷入空白,他失去所有的感官,感觉不到烦躁,感觉不到闷热,他看着穿着红裙子的女人慢慢扭过头来,眼神木然,半边脸的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