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纸活(第2/4页)
赏南抬手,他温热的手指按在了虞知白的眉骨上,他手指沿着虞知白的眼眶慢慢往下,描绘,勾勒。
赏南眼睁睁看着血红色慢慢在虞知白的唇上蔓延,最后连手下的皮肤也变得冰冷,坚硬,苍白。
“你……”
男生抬起眼,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纸人一把拖进怀里。
虞知白一口咬在赏南的唇角,有些疼,赏南忍不住张开嘴,一抹湿凉就钻了进去,不管是不是人类,生物与生俱来有着或强或弱的掠夺欲。
赏南被推到床头,他仰着头,虞知白有些不知道轻重,而且他作为纸人,它口腔有些干燥,也没有人类拥有的软度。
赏南觉得自己像深陷于沙漠漩涡当中的旅人,燥热,挤压肺腑的干燥沙粒,刮在脸上火上浇油的热风,他抓着虞知白的肩膀,喊了声停。
虞知白只愣了几秒钟,接着又往前移动了几分,鼻尖和赏南的鼻尖的贴在一起,“但我觉得还不够啊。”
“……”
赏南觉得自己腰都是软的,他好半天才找回身体的自主权,“不够也停,下次再说。”
他想和虞知白说一下他准备明天带外婆去看病的事情。
但虞知白的手突然戳了一下他的脸,“你这里为什么红了?”
赏南不是很在意地说道:“刚刚外婆不小心把面汤弄我脸上,烫了一下,估计过会儿就消了。”
如果早知道这么一句话就能让虞知白去攻击虞昌月,赏南绝对会再思考几秒钟后回答,也一定只字不提虞昌月。
虞知白盯着赏南脸上那块通红的皮肤看了片刻,突然下翻身了床,赏南还没反应过来,虞知白就赤着脚走了出去,外面虞小羽在说话,“小白你不是睡……小白!”虞小羽尖叫了一声。
?
赏南忙下床,鞋都没来得及穿上,他出门去,虞小羽拎着自己被撕掉的右手,哭丧着脸,“小白去外婆房间里了。”
外婆房间里传来“砰”的一声闷响,这声闷响几乎像是直直锤在了赏南的胸口,他心跳短暂地停滞,后又急速跳动起来。
冲进虞昌月房间之前,赏南已经料到了自己可能会看见的场景,但当真的看见的时候,赏南仍旧觉得不可置信和满心痛楚。
虞昌月被虞知白拽到地上,床上的被子也都掉在了地上,没了厚毛毯和被子包裹的老太太,小小的一只,皮包骨,她在地上艰难爬行着,她大概是想要爬到床底下,但在虞知白黑洞般的眼里,她像一只不断蠕动的白费劲的丑陋虫子。
虞知白表情很冷漠,他转身推开了窗子,冷风灌进来,他走向虞昌月。
此时,赏南进来了,在看了一眼大敞着的窗户之后,他几乎没想就知道虞知白想做什么——虞知白要把虞昌月从窗户丢下去。
它忘记了,忘记了虞舍,也忘记了虞昌月,不,可能没有完全忘记,可能她们在虞知白的心中还有着微乎其微的存在感,但远远赶不上赏南在纸人心目中的地位。
只是因为赏南被虞昌月不小心烫到了而已。
“虞知白?”赏南试着唤了它一声,“她是外婆啊,她不是别人。”
不知道是不是赏南的错觉,在他说完这句话以后,虞昌月眼底出现了隐隐的泪光,老人的表情既绝望又哀痛。
可唯独没有后悔。
“我,我不认识。”虞知白轻声说,说着,它弯腰试图去抓虞昌月的脚踝。
赏南冲过去推开了它,他蹲下将虞昌月扶了起来,虞昌月虚弱地靠在赏南的身上,小声说:“看吧,我和你说过,不管它学人学得再像,都掩盖不了它是个怪物的事实。”
“外婆,也是我的外婆,”赏南不急不忙说道,他抬眼看着已经完全化形的虞知白,嗓子有些发干,因为他不能确定,这种时候的虞知白,会不会对自己也动手,“你在学校不是学习得很好吗?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呢?你怎么能连外婆也伤害?那未来你是不是也会伤害我?虞知白,你是纸人,可你也是人!”
虞知白此时的眼眶是空的,赏南无法通过它的眼神猜测它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揽着虞昌月,老人形容枯槁,闭着眼睛,神色灰败,他心里忽然酸得不行。
外婆没有错,虞知白也没有错,那到底是谁错了?
虞知白突然抬脚走了出去。
赏南没有多想,弯腰将虞昌月从地上抱起来,一件一件将地上的毛毯和被子捡了起来,重新盖在了老太太的身上。
他又去关上窗户,转身时,发现虞昌月在哭。
“外婆,”赏南走过去,抽了纸巾擦掉她眼角浑浊的泪,“它不是故意的,它其实很爱您。”
虞昌月闭上了眼睛。
赏南知道她现在估计不想说话,默默去关了灯,出去时,带上了门。
客厅里,虞知白坐在沙发上,看见赏南,他道:“你睡我的房间,我睡沙发。”
灯关了之后,赏南往沙发的方向看了一眼,虞知白还是之前的坐姿,没有任何改变,窗外马路上的路灯汇聚成微弱的光芒照进客厅,纸人的脸是诡谲的惨白,但仔细看,它的背微微弯着,脸上的表情无辜又无措。
它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它需要思考自己做错了什么,它才能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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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南上半夜完全没有睡好,任务远远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简单。
[14:南南,其实从它的角度出发,它是对的,以它的思维观点出发,它也是对的,这就是怪物,人类的社会规则无法约束它,人类的思想也无法禁锢它,任何的感情也无法绑架它,它对你的感情,只是被我们分析成爱情,但可能在它的思维里,并不是爱情这个词,而是别的。]
[14:你拯救了它,同时,你也成为了它伤害这个世界里的人的催化剂。]
[14:种玫瑰的人,也会有被玫瑰的刺扎伤的可能,你应该明白。]
赏南用被子蒙住头,“我明白~”
夜已经很深,赏南蒙了会儿,又要睡着,眼睛就快要彻底闭上时,楼下一声怒吼,将赏南整个吓醒,他抖了下,看向窗外。
光秃的槐树枝仍旧张牙舞爪地伸展着,在深夜看起来,像极了扭曲的鬼影。
紧接着,又是一声闷雷,轰隆声藏在云里,绵长又厚重地响了起来。
要下雨了。
赏南站在窗户边上往楼下看,右边是小区大门,那里围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但因为隔得远,所以赏南没有受到打扰。
那声怒吼,是一个男人发出来的,是那个叫李荣平的男人,他正疯狂地用头撞击着墙。
旁边不停试图阻止他又不断被他推搡到地上的人应该是他的母亲,他母亲只穿了一只拖鞋,另外一只早就不知踪影,披头散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