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3页)

且不说放孔明灯,单是站在高处俯视着上京城的万家灯火,都令人心旷神怡。

曲筝低落的心情好了几许。

当第一个孔明灯冉冉升空,她已经忘记买不回航线的那点意难平,双手合十,对着渐行渐远的灯光祈祷:“希望曲家平安,父母康健,而我和表哥能尽快回到...”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刚放飞的孔明灯被一枚箭矢射中,摇摇欲坠,向下飘落。

曲筝和沈泽俱是心里一阵惋惜。

曲筝以为是哪个善射之人开的恶意玩笑,特地等了等约摸那人离开了,才和沈泽一起又燃了一个灯,他们一人抓住孔明灯一边,慢慢移到围栏边。

沈泽一声“放”后,曲筝正要松手,突听木梯上传来纷乱的脚步声,顷刻之间,一群佩刀的侍卫围上来,那领头的大喝一声,“不许放!”

曲筝慌忙抓紧了孔明灯的下缘。

沈泽轻声安慰她,“不要怕。”

而后问向来人,“敢问官爷,为何不能放?”

那侍卫恶狠狠道,“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是犯了纵火之罪。”

曲筝美眸一瞪,沈泽也被唬了一跳,忙解释,“我们在放孔明灯,并未纵火。”

侍卫喝道,“孔明灯里难道没有火!”

沈泽这才恍然大悟,想是江南湿润不禁放天灯,而上京干燥,灯里的烛火落下,就有可能为了火源,他忙道歉,“不好意思官爷,是我考虑不周,我们在江南...”话音未落,只听楼下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这里不是江南,既然来到上京就要遵守上京的规矩。”

随着话音越来越清晰,谢衍那张沉肃的脸从黑暗中一点点显现出来,目光越过沈泽,望向曲筝所在的方向。

曲筝心里一咯噔,没想到犯了点小事,还落到谢衍手里。

沈泽感受到曲筝细微的情绪,身子一转,挡在曲筝面前,替她直视谢衍,声音铮铮道,“此事系我一人所为,公爷若要追究责任,就追究我一个人的吧。”

谢衍瞥了一眼曲筝站在沈泽身后一脸担忧的模样,眸色一冷,下令,“那就把人带走吧。”

“谢衍!”曲筝一声石破天惊,站在两侧的侍卫膝盖忍不住一软,谢大人的名讳也是随便叫的么?

可再一瞧谢大人,脸上竟然没有一丝怒气,甚至给人一种洗耳恭听的感觉。

曲筝直盯着谢衍的眼睛,声音不客气,“我们只不过想来许个愿,提前不知京城的律令,就算触犯,也是无心之举,用得着下大狱?”

这种无心之失,一般来说,训诫一番,罚点银子就过去了,收监罚的也太重了吧。

谢衍怔怔看着她,整个人仿佛被灌了一腹的冰碴子,冷彻心扉。

她以前不是没有对他冷言冷语,可那都是为她自己,如今为了维护沈泽,她那沁凉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的尖锐。

沈泽见谢衍面色越来越沉,转头小声对曲筝道,“你先护好自己,不要管我。”

沈泽看着曲筝的眼睛柔软、温情,几乎不用费力气就可以看出,他对她用情至深。

她竭力维护的那个人,喜欢她。

那她呢?

谢衍不让自己继续往下想,他缓缓吐出一口挤压在胸腔的闷气,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耐心给她解释,“纵火罪,不管是故意还是蓄意,都要从严处理,至少要在衙门关押三天。”

曲筝松一口气,衙门关押不是下狱,只是失去自由,不用受苦。

他们确实犯了错,没法推责,只好小声对沈泽道,“那就先委屈表哥三天了。”

沈泽回首,看着曲筝忧郁的眼神,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患难与共的感动,没忍住手,像小时候一样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宠溺一笑,“有什么可委屈的,三天而已。”

说完转过身,对侍卫道,“你们可以带走我了。”

那侍卫长见沈泽挺识相,仿佛和谢大人还是旧相识,面目也和颜悦色起来,弯腰伸手道,“您请,您请。”

沈泽面不改色,轻轻拎起长袍一角,步履轻松的往楼下走。

那侍卫长跟在后面,路过谢衍身边时,礼节性的拱手请示,“谢大人,是关押三日么?”

谢衍下颌线紧了紧,轻吐一句,“五日。”

正下楼梯的沈泽,差点没一脚踏空。

侍卫长亦愣了愣,挠挠后脑勺,才道,“属下遵命。”

沈泽目有不甘的回望了一眼,哼了一声下了楼。

其余人哗啦啦的也都跟着下去,谢衍这才抬眼,毫无意外的对上曲筝一双愤郁的杏眼。

胸中又是一刺。

他走了过去,从她手中接过一直撑着的孔明灯,道,“快放下吧,手不累?”

曲筝松手,声音意不平,“谢大人好大的官威!”

谢衍并不为自己辩白,三日改五日虽不能说有失公允,但确实出于他的私心。

断公事的时候被情绪裹挟是大忌,他还是第一次犯。

他明明知道只要转身离开,就能恢复理性,可脚下仿佛糊了浆糊,迈不动腿,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她小巧的鼻头,手指忍不住蜷曲,很想也去刮一刮,将那人的痕迹抹去。

他碰都不曾碰过的人,他凭什么动?

默默抚平心里的燥意,谢衍将孔明灯内的烛火熄了,问她,“你这么清醒通透,怎么也相信对天许愿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记得,她刚才说放孔明灯是为了许愿。

曲筝声音里还带着一丝负气,“无所不能的首辅大人,哪能理解我们平头老百姓的难处。”

谢衍心中一恸,问,“你遇到什么难处?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

曲筝从他手中抽走已薄成两张皮的孔明灯,冷漠道,“我还是许愿吧。”

*

曲筝一回府就让三叔公带了银子去衙门打点,能提前赎出来最好,赎不出来也让他在里面过的舒服些。

三叔公去了之后,晚些时候回来,道,“小公爷亲自抓的人,赎出来是不可能了,我给看管递了一包银裸子,那小子在里面吃不了苦。”

曲筝这才心安。

翌日,镇国公府,谢衍去上值,遇到谢绾,他眉头一皱,“马上就要女官考试,你怎么还往外跑?”

谢绾第一次见谢衍穿齐肩圆领的蟒服,深紫色的背景配上祥云蟒纹,彰显上位者的气度,连她都想屈膝福礼了。

她登时收起平日的咋咋呼呼,规规矩矩道,“明日是三嫂的生辰,我出去给她买生辰礼物。”

虽然曲筝和谢衍和离了,谢绾一时还改不了口。

谢衍长眉一皱,“明日是她的生辰?”

谢绾比他更诧异,“你不知道?成亲前你们不是交换过庚帖么?”

谢衍讪讪,“我当时没有注意。”

谢绾撇撇嘴,“你也太不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