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第3/4页)
虞容歌是枢纽,是中心,是提出决策、有许多奇思妙想的指引者;那么沈泽便是框架,是稳定,是将她的美妙奇怪的想法从天空抓入掌心,将她一个个命令执行落地的实践者。
他们往往被外人视作一体,沈泽又如此安静,丝毫没有剑修的锋芒,其他人总是第一眼看到虞容歌,却忽略她身后的影子,和他的重要性。
直到那些忽略沈泽的人目睹他行事时的沉稳果断,才恍然发现他竟然如此有能力,是一把藏在暗处的刀。
季远山当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更何况在训练弟子这方面,是沈泽唯一高过虞容歌的权威。
他知道沈泽这方面十分严厉,最初也确实乖乖努力了几天,可是天极宗的训练强度太大了,更何况沈泽为他还单独加了难度。
如果硬要比较的话,季远山更像是个从乡下来的偏僻学校尖子,还是那种天赋型的睡觉睡半天的天才。
然后他转入了省里最卷(剑修)的学校,连吃饭都要跑着去,季远山这种曾经被整个乡下学校老师领导哄着捧着的懒惰天才怎么可能跟得上。
没过几天,他便受不了了。
虽然他和沈泽都是筑基巅峰期,可二人有本质的区别,修炼这种事情偷懒自己能骗自己,纵然季远山天赋异禀,可因为他的懒惰,他的基础打得不好。
而沈泽除了受伤的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在繁忙的公事外保持修炼,还有龙大佬给他开小课。
沈泽如今距离金丹期只剩一步之遥,随时都有可能迎来金丹雷劫。
更何况沈泽从师兄做到副宗主,一直在门派里都是上位者,而季远山因为过于摆烂,不仅没有师兄的风范,反而被师门处处照顾。
这也导致了二人虽然年纪相当,修为相当,气势却截然不同。
季远山苦修了几日后,早上就再也爬不起来了,一觉睡到中午。
他找到沈泽连连道歉,沈泽没什么,甚至帮他调整了修炼时间。
既然早上起不来,那就从中午修炼到凌晨。
这可苦了季远山,下午天气炎热,适合在树荫下睡懒觉,而晚上星辰闪烁,多适合放空发呆啊。
他注意力是一天比一天差,有天修炼的时候,竟然直接从下午睡到了凌晨。
季远山是从自己的卧房里醒来的,那时已经后半夜了,他打了哈气,刚想伸懒腰,忽然浑身一震,瞌睡虫都吓醒了。
沈泽坐在桌边,不知道已经等他多久。
季远山连忙坐起来,他磕巴道,“大、大师兄……”
这话一出口,他差点没咬到舌头,恨不得打自己一下。
弟子们正经场合都称呼沈泽为副宗主或者沈宗主,只有私下里会叫他大师兄。
没办法,谁让内门弟子叫大师兄叫太多了,大家也逐渐跟着这样喊了。而且这样称呼沈泽,似乎能和平日威严的副宗主拉近一点距离,也算是弟子们小小的私心。
季远山跟他们混那么久,听多了,如今竟然当着本尊的面喊出来了!
他办的什么蠢事啊!
沈泽却静静地望着他,没有说一句话,无形的压力却犹如他在月光下的影子一样蔓延过来,挤压得季远山喘不过气。
他主动解释道,“副宗主,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偷懒的。我……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沈泽平静地开口,“为何?”
季远山被这两个字压得快窒息了,这还不如沈泽发火能让他好受一些。
“我不是有意的……就是最近修炼实在太累了,所以我才……”
话说到一半,季远山却忽然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想起来,面前的男人才是所有人中最累的那一个,相比之下,他的修炼算什么呢?
季远山咬紧牙关,他低声道,“是我懒惰,我烂泥扶不上墙。”
沈泽仍然没有指责他,他只是问,“你还记得你师父恳求我和宗主的那一天吗?”
季远山猛然抬起头,他看向沈泽,沈泽平静地与他注视。
季远山怎么可能会忘记,纵然师父早已教不了他什么,可是吴佑对他而言如师如父,是令他心安的高山,和小时候一样。
看到师父为了他和别人低声下气,季远山是真的难受。
可是他似乎就是与修炼八字不合,他总是比其他弟子更容易感觉疲累,更对得道成仙没有任何兴趣。
甚至因为是季远山看得太清楚了,修真界巅峰期之后这些年,没有一个人修飞升,甚至超过元婴期的修士都一只数得过来。
既然人修气数已尽,那活百八十年,和活八百年有何不同?
他的师父,他同门的兄弟姐妹又能活多久呢。
季远山没有修仙者的道骨,他很俗,他知道自己成不了大事。可是对他来说,长生还是飞升,都没有师门更重要。
他愿意与他们同生,也想与他们共死。
可惜这个想法太天真了,天真到季远山埋藏在心底,从来都无法说出口。
他心里想,如果沈泽想用师父不易之类的话语让他愧疚,那可能不会有什么成效。
沈泽注视着他,半响,轻轻地叹息一声。
“你可知天极宗与宗主的渊源?”他声音温和了一些,刚刚的压迫感无声无息地散去。
季远山没料想到他会忽然转移话题,怔怔地点头,又摇摇头。
他从其他弟子那里听说了天极宗是最初被虞容歌救助买下的门派,可是各中细节并不太清楚。
天极宗的内门弟子并不喜欢歌颂自己曾经的苦难,反倒是一聊起这个,最后都会变成宗主粉丝见面会。
“我想与你分享两个故事,都与天极宗有关。”沈泽缓缓地说,“第一个故事里,我是被三位修士捡回来的孩子,那三位修士你见过,如今是天极宗的执事。”
沈泽对季远山讲述了自己的年少的时光,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与别人谈及此事。
“我被捡回天极宗的时候,天极宗的师承几乎已经断代。三位师兄是最后拜过师的正式弟子,可惜他们天赋有限,师父临终前长叹一口气。”沈泽平静地说,“或许他也认为,天极宗气数已尽。”
“他们让我跪在师父的坟墓面前磕了头,我从此便算是天极宗的一份子。”
“那时我和师兄们住在长满杂草与藤蔓的院子里,放眼望去,整个天极宗是一片荒芜。”他道,“师兄们帮我启蒙,可惜他们没有天赋,也没能继承师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