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许耳坠(第2/4页)

“凌霄花。”

“什么?”

“耳坠……”谢执咬了咬下唇,“要凌霄花式样的。”

周潋先是一怔,继而反应过来,眉眼一点点地弯起,圈着怀中的手臂更收紧了些。

“好。”

话摊全了说开,谢执只垂着眼,茸密眼睫细细地抖,被他搂在膝上,一时倒也不逃了。

周潋只管欢喜,瞧见谢执沾了绯色的耳尖,倏而又想起一事。

“那后来呢?”他问,“你就一直做了姑娘家?”

“怎么会?”

谢执抬起头,指尖落在他肩头,随意点了点。

“不过是图个口彩。”

“后来渐渐大了,没那样常生病,自然便改过来了。”

“总不好叫旁人都以为,谢家真养了位小姐。”

他抿了抿唇,似是忍不住要笑,“那时还未到年纪,京中已有人往家中去提亲。”

“娘亲吓坏了,只恐再晚些道明身份,京中没有好女儿肯嫁我,才央着祖父快些改回来。”

“否则,照着祖父的意思,怕是不知道要留多久。”

他说完,故意似的,在周潋颈侧呵一口气,附在耳畔问,“少爷怎么不说话?”

“是又醋了?”

周潋故意吓唬他,将他揽着,在膝上掂了掂。

“谢公子不许么?”

谢执伸了个懒腰,“没有不许。”

“只是觉着,少爷许是托生错了地方。”

他声音里带一点极轻的笑,“儋州算什么好,”

“合该托生到山西去,那儿的醋才适口,吃多了也无妨的。”

周潋算是瞧出来,这人无论开怀与否,都惯爱拿人开涮。

必得自己占了上风,才肯安生。

也不知哪里养出来这般好胜的性子。

“那怎么你来见我时,又扮作女儿家了?”

若非那日凌霄花架下葳蕤红裙,惊鸿一眼,他也不至于——

罢了,细想一想,照谢执生得这幅皮相,无论男女之身,大约都能叫他动了心。

早晚而已。

“替皇帝做事,不好露了行踪,私下里女子装扮行事总方便些,便留着了。”

又是皇帝。

这人还真——阴魂不散。

周潋挑了挑眉,“就一直无人瞧出来?”

谢执摇摇头。

“先前遇上的要么是君子之仪,要么便是胆小如鼠,”

他说着,语气微扬,意有所指道,“似少爷这般四角俱全的,实在鲜有。”

“多谢阿执夸奖。”

周潋微笑应下,半点也不心虚。

“也无甚特殊,不过慧眼独具而已。”

谢执:“……”

罢了,看在这人要替自己买耳坠的份上,姑且饶他一回。

“方才谁来寻过你?”

“无事。”周潋顿了一瞬,随即自然接道,“父亲那边周管家,传了话,说要寻我去一趟。”

谢执蹙眉,“方才寻的?”

“没什么打紧。”

周潋伸出手指,半开玩笑地抚上去,替他将眉心展平。

“原就想着,待看你吃过药休息了,我再去。”

“不然总不安心。”

“少爷愈发胆大了,”谢执从他膝下下来,自去榻首倚着,微微一笑道,“待会儿挨了训斥怎么好?”

周潋替他掖了掖被角,又将猫一并递过去。

“原本就是去听训的。”

“多几句少几句,也没什么分别。”

话毕,他垂下眼,顿了顿,又道,“左右我同他见面,也只有这一桩事可谈。”

谢执默然,停了一瞬,捏着猫爪,在他手背上轻拍了拍。

“流言不一定作真。”

“叶老爷子与令尊大约是最清楚实情之人。”

“真相如何,到底要寻人亲自问个分明。”

“即便是怨怼,也总要问过,才好恨得安心。”

周潋静默一瞬,抬手替他放下床帐,隔着重重雾似的影,低声道,“你放心。”

“此事,我会先问过外祖。”

“若有可能,我也……不愿是他。”

***

竹轩,书房。

周牍看着立在眼前,不发一言的周潋,心中一股无名火陡升,又被他耐着性子强压下来。

“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周潋垂着眼,声音平静,“儿子不知。”

“混账!”

瓷盏摔在他眼前的青砖地上,碎瓷迸溅,热茶沾在袍角一侧。周潋只半低着头,视若无睹。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周牍抬起手臂,微微颤着,裹挟着怒意朝园子的方向指去。

“那么个身份下贱的女子,”

“就值得你花这般大的工夫去救?”

“全儋州城的大夫都叫你请了个遍,若非下人来报,我还不知会有如此荒唐之事。”

“你是预备着,叫城中各家,都来看我周府的笑话?”

他虽以身契之事拿捏谢执,迫他替自己做事,暗里却实在不将此人放在眼中。

烟花女子,重利便可动,只有周潋这般叫猪肉蒙了心肝的才肯信。

也就是谢执近来还算安生,递过几回消息上来,也将自己这个儿子哄得尚可,不再似从前一般同自己梗着较劲,他才肯多留这人几日。

可今日周潋此举,实在是叫他对谢执的嫌恶又重了几分。

若周潋果真因她迷了心智,愈发荒唐,那此人定然多留不得。

周潋猛地抬起头,沉声道,“医者仁心,本不分高低贵贱。”

“况且对那些大夫,儿子俱以礼相待,并无半分不周之处,为何会叫人看了笑话?”

周牍怒道,“堂堂的周府少爷,为了这么一个下等货色,闹得阖府上下不宁,难道还不是笑话?”

倏忽之间,周潋心念电转,开口道,“父亲只知府中大夫往来频繁,可知晓那谢姑娘因何要就医?”

“荒唐!”周牍皱眉道,“我为何要知?”

“因为她是为救儿子一命,才落得如此。”

周牍面色一凛,话不由得微微一顿,“此话怎讲?”

周潋抬起眼,面色寒肃。

“前日儿子欲往城外庄子去转一趟,散一散心,便携了她一道。”

“谁知路上,竟遇了歹人设伏。危急之中,她挺身而出,替儿子挡了一箭。”

“箭上带毒,十余位大夫熬了数日,才算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父亲,”他同周牍视线相对,

“若非有她那一挡,今日在榻上昏睡不醒之人,便是儿子。”

“救命之恩,儿子怎能不全力以报?”

周牍显是未料到其中还有这等内情,如今周潋幸而毫发无伤,比起谢执伤势,此时他更关心的还是那帮凶徒来历。

“可查清了伏击你们的人是何身份?”

“尚未。”

周潋半敛着眉,眼底神色一晃而过,叫人瞧不清楚。

“那群凶徒训练有素,且招招致命,比起求财,更像是寻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