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4页）

不知梦见什么，小孩眉头紧紧地皱着，本来就因为营养不良而消瘦凹陷的小脸，愈发的不好看了。

苏词想了想，手指轻柔地拨开小孩额前的刘海，然后微低首，将额头贴上小孩温热的皮肤，两人眉心微触的地方，有淡淡的金色光芒亮起。

寂静昏暗的房间中，只有这一点点的亮光，像是一点微弱的萤火，却足以照亮黑暗。

等光芒渐暗，苏词退开去，小孩因为痛苦而紧皱的眉心舒展开，流露出几分安详平和来，他本能地贴进苏词怀里，小脸轻轻地在苏词的胸口上蹭了蹭。

苏词眨眨眼，活了上千万年，第一次跟另一个生命如此亲近，他感觉有些新奇，又有一点不太适应。

不过……

想到这是一个新生的、跟他同样生命形式的灵，他又觉得心情不错。

手掌在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一下，苏词闭上眼睛。

只是很快的，他又睁开了双眼。

“砰砰砰——”

“啊啊啊啊啊——”

“乒乒乓乓——”

楼顶上，虽隔了一层楼，还有隔音效果不错的墙壁和地板挡着，然而当苏词闭上眼睛之后，某两个房间中闹出的动静，还是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整栋育崽所，只有五楼两个相连的房间还亮着灯，只是没有窗户，外界并不能看到。

其中一个房间里，小孩站在床上，用力地蹦跶着，手里还举着根不知哪来的棍子，不断敲击金属床沿，发出富有节奏的响声。

隔壁的房间里，另一个小孩高举起桌子，哐哐哐地砸着金属墙壁，嘴里发出刺耳的尖锐叫声。

楼下303号卧室里，苏词微微眯起双眼，眼底金芒一闪而逝。

下一刻，501和502号房间，便发出了咚咚两声闷响——

举着桌子砸墙的六号，手上一松，高举的桌子摔落在地，本人也软倒在了地板上。而在床板上蹦跶的七号，忽然眼睛一闭，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

过了一会，他们的房门陆续被打开。

保姆机器人飞进来，检查了一下他们的情况，确认没有问题后，机械手臂捏起被角轻轻地为六号盖上，又把七号抱到了床上。

做完这一切，保姆机器人离开了房间，育崽所也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苏词满意地闭上眼睛，手臂微微收拢，就这么抱着怀里的小崽崽，安然地进入了梦乡。

-

清晨，天空中浓郁的红雾悄然散开，不算明亮的光线穿透云层落在大地上，驱散了夜晚的诡谲阴森。

“嗡——嗡——”

放在床头柜上的通讯仪，忽然亮了起来，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从深睡进入浅眠状态的一号，被这动静吵醒，睫毛轻轻颤动着，缓缓睁开眼睛。等意识回笼，映入他眼帘的，便是苏饲养员近在咫尺的俊脸。

感受着青年团团包裹住他的温热气息，小孩黑红色的瞳孔骤然紧缩，瞬间睡意全消，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房间中一片安谧。

夜晚自动供应的暖气已经停了下来，空气中带着清晨特有的寒凉，然而一号却感觉身上还是暖和的，因为……

他现在缩在饲养员的被窝里，脑袋和他一起靠在同一个枕头上。

俊逸美丽的青年，小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毫无防备地侧躺在他面前。

他那清瘦白皙、对他而言却十分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搂抱着他，温暖柔软的掌心贴在他的后背，以守护的姿势，源源不断地为他输送着暖意。

因为这样的暖意，体内那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很多。

一号的身体微微僵住，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青年的脸上。

象牙白的肌肤，小刷子般浓密微卷的睫毛，挺翘的鼻子，红润饱满的嘴唇……就连发侧别着的黑色坠红花的发夹，都是那么的好看。

一号忍不住被吸引，脑海中第一次形成了对“美”的概念。

小孩呆呆地望着饲养员安逸的睡颜，直到床头柜上嗡嗡作响的通讯仪，因为无人应答而安静了下去，他都没有注意。

盯着饲养员的脸看了好一会，一号终于没忍住，偷偷伸出一根手指，落在青年的脸颊上，轻轻地戳进去。

他都没怎么用力，青年颊边的软肉就凹陷进一个小坑。

指尖传来嫩滑软绵的肌肤触感，小孩黑红色的眼眸微微睁大，在晨曦下闪烁着点点的光。

他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食指轻触在自己的脸颊上，感觉到的却是有些粗糙的皮肤。

用力戳进去，只能摸到硬邦邦的骨头。

“嗡——嗡——”

“嗡——嗡——”

放在床头柜上的通讯仪，再次振动了起来，在安静的房间中，显得有些令人心烦的吵闹。

只见熟睡中的青年，眉头皱起，然后不悦地睁开了眼睛。

近在咫尺、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到的一号，便直面了那双冰冷的、带着危险压迫感的淡金色眼眸。

小孩还停留在他脸颊上的手指头不禁僵住。

明明是在温暖的被窝里，他却瞬间感受到了往日在下雪天，独自徘徊于育崽所走廊上，被血红色雾气团团包裹住时的冰冷彻骨。

小孩本能地缩回了手，略带惶恐地望着青年。不过，浑身冒着寒气的饲养员，却并没有伤害他。

青年转过头，看向床头柜上还在嗡嗡吵闹的通讯仪，抬手一招，小巧的通讯仪便落入他手中，紧接着手臂一甩。

“啪嗒！”通讯仪撞上金属墙壁，接着掉落在地，没了声响。

世界清净了。

一号噤若寒蝉。

他有些瑟缩地闭上眼睛，脑海里已经浮现自己被饲养员扔出去的情景。

想到下午4583号保姆机器人散落一地零件的惨状，浮现他脑海的画面，顿时变成他砸在墙上四分五裂的样子……

小孩的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

然而，苏词再次躺回被窝里，却是一伸手，把浑身僵硬发抖的小孩拖过来，往自己怀里一塞，最后掌心落在他的后脑勺。

将小孩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青年低声道：“别闹，好好睡觉。”

声音低沉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说完之后，青年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浑身溢散出来的可怕气息，也随着入睡而平复了下去。

小孩枕在苏词的胸口上，怔怔地睁开双眼，他没有被扔出去，而是……

被饲养员抱进了怀里。

听着青年悠长有力的心跳声，那种令他毛骨悚然的危险已经消失，最终，他的身体还是放松下来，又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他偷偷抬起头，只能看到青年精巧优美的下巴，以及从衣领里露出来的一截脖颈，雪白纤细，看上去那么脆弱。

然而，他的眼前又闪过那双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