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温柔(第2/3页)
时间还早,咖啡厅里客人不多,书燃说完,周围一片安静,她没有刻意去破坏,就让气氛那么安静着。
不知过了多久,樊晓荔用手指擦了擦眼睛,站起来。推门离开前,书燃听见樊晓荔对她说了声谢谢——
“谢谢你让我明白,妈妈永远是妈妈,她只会爱我,不会怪我。但是,对不起,我跟你外婆不一样,做不到这么无私。书燃,你别怪我,也别再对我有期待,往前走吧。”
对面的位置空下来,书燃没有动,又坐了会儿。玻璃门在这时开合了下,进来两个年轻女生,点完单等待取餐时,书燃听见她们聊天——
“刚刚走过来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站在路边的一个男生,个子特别高,气质超好!你说,我请他喝奶茶,再问他要联系方式,他会给吗?”
“你别冒失啊,那种等级的帅哥,大概率不是单身!”
“也对。而且,他看上去那么傲,肯定脾气不好,跟这种人谈恋爱,估计要整天哄着他,怪累的。”
书燃转过头,顺着两个女生的目光,她看到周砚浔。
咖啡厅前没有停车位,周砚浔将车子放在稍远些的地方,之后,他从车上下来,走到离书燃很近的地方。他依旧穿黑衣,身形有些颓,却不垮,不抽烟也不玩手机,就那么专心致志地等待着,好像他可以为此等待一生。
怎么会脾气不好呢,他明明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书燃眨了下眼睛,在两个女生惊讶的目光中,她推门出去,走到周砚浔面前。
要变天了,风有些凉。
书燃穿一条及膝的白裙子,手臂很细,锁骨清晰,她看着他,不带任何情绪地说:“我要你走,回弈川,你是听不懂吗?”
她从未这样凶过,近乎蛮狠。
周砚浔垂在身侧的手指握了握,声音很低地说:“我不走。”
现在,除了守着她,他哪里也不去,生怕走远一步,就再也回不来。
“要你走,你不听。”书燃抿唇,“那我要你滚呢?滚回周家去!”
小姑娘说脏话说得并不熟练,语气很轻,听上去有些心虚。
周砚浔顿了下,声音更低地说:“不滚。”
书燃心跳在颤,又酸又疼,滋味复杂,她不说话了,转身就走。
周砚浔不管不顾地跟上来,去握她的手腕,“你怎么了?”
书燃力气很大地甩开他。
十字路口,车流穿梭不止,信号灯闪烁了下,三十秒倒计时。其他人都在向前走,书燃却停了下来,风吹着她的裙摆,像吹起一朵凋零的白栀子。
“周砚浔,”她忽然叫他,“你过来。”
他应声过来,到她身边。书燃拉开背包拿出什么,周砚浔低头看过去——
一张照片,质感有些旧,两个很年轻的漂亮女孩,其中一个搂抱着另一个的手臂,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这两个人,一个叫樊晓荔,是我妈妈,另一个叫陈西玟,是你的养母。”书燃目光垂着,看着脚边的斑马线,“她们曾就读于同一所高中,樊晓荔漂亮、外向,成绩好,是学校里最耀眼的女孩子。陈西玟家境拮据,没有好看的衣服,成绩也一般,在樊晓荔面前总显得灰头土脸,但两个人是很好的朋友。”
“高三那年,樊晓荔拿到一点奖金,约陈西玟去临近的城市爬山看日出。半路遇见暴雨,她们在山里的客栈留宿,两个人睡同一个房间。客栈老板垂涎樊晓荔的美貌,偷偷塞给陈西玟八十块钱,要她晚上别锁门。可能是贪财,也可能是嫉妒,陈西玟照做了。她趁樊晓荔睡着,打开了房门,让老板进来,然后自己躲了出去。”
信号灯由绿到红,周围渐渐聚起要过马路的行人。
书燃揉了下酸涩的眼角,手腕在这时被人握住,不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周砚浔拉到另一侧。与此同时,两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横冲直撞地从书燃身边跑过去,边跑边笑。
周砚浔皱着眉,“怎么不看路?”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关心她,保护她。
书燃有点想不通,在她面前,他真的没有任何底线么,包容一切,也原谅一切。
周砚浔垂眸看了她一会儿,手渐渐松开,“故事还没讲完吧?你说,我听。”
书燃不知为何特别想哭,她眨了下眼睛,“那晚,樊晓荔没有被侵犯,她用一支暖水瓶砸破了客栈老板的头。那个年代,一个女学生同‘强.J.’这种字眼牵扯到一起,即便是未遂,也很可怕。樊晓荔父亲早逝,孀妻弱子,好欺负,一时间流言横生,每一种说得特别脏。”
“因为是未遂,客栈老板并没有受到特别严重的惩罚,他老婆还到樊家去闹,要樊晓荔赔医药费,逼她承认自己是出来卖的,是她勾引了老板。樊晓荔的名声坏掉了,成绩也一落千丈,她没有考上大学,开始混社会、谈恋爱,稀里糊涂地结婚有孩子。陈西玟却考上很好的学校,去了更繁华的大城市。”
“你承不承认,樊晓荔的人生,有一半是陈西玟毁掉的?”
周砚浔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这些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小就知道,”书燃说,“一旦樊晓荔恋爱不顺,或者投资失败,她就会哭着讲一遍——我的睡前故事”
周砚浔深吸了口气,嘴唇抿成一线。
书燃很慢地眨了下眼睛,“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我旷课跑出去,坐在路边喝酒,你追出来,给了我一盒草莓牛奶,对我说‘别学坏’。”
周砚浔明白什么,“那天陈西玟来过学校,你认出她了,知道她就是周太太,是我妈,心情不好,才跑出去的喝酒的?”
“因为陈西玟,大学时再遇见你,我原本没打算和你有交集。”书燃视线有些飘,不知该落向何处,“但是,有一天,小严的朋友告诉我,小严被打了,有人拿条凳砸小严的脸,还往他脸上扔钱,那个人就是周絮言。”
绿灯又亮,周围人潮流动,只有他们两个静止在原地。
书燃似乎有些冷,抱了下手臂,她低着头,周砚浔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到她的声音,继续说:“我的亲人,我在乎的人,一个一个,都在被周家的人欺负,凭什么啊?”
“凭什么,你们就能拿人不当人,我咽不下这口气。”
周砚浔闭了下眼睛,之后,目光别开,“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