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队(第2/4页)
这些带货的人,我们中国管他们叫“骡子”。“骡子”从墨西哥起飞,到H国转机。因为飞行时长对“骡子”来说很关键,飞行时间太长,超过十小时可卡因就会自动排出来,所以他们必须到H国停一下,先排出来,之后再吞进去再飞。
我们跟H国警方一块部署。北京这边的交易,设计的接头人是我们。我们有个特情,他在这个圈子里头一直卧着。他后来跟墨西哥那边连上了,然后找了一个借口说最近身体不好,但他的二把手会替他进行交易,墨西哥人就相信了,而这个交易就被我们揽过来了。
负责接头的人最后定了毕涛。毕涛当过几年老师,最起码能跟他们说两句英语。毕涛也不是一个人,有两个H国的人跟他在一起。一方面他们三人来买东西比较安全;另一方面墨西哥人也不相信中国人,但比较相信H国人。他们的心里对北京还是没有底,而H国人只是想赚中转的钱,对墨西哥人没啥威胁。可这俩H国人不是我们警方的人,是特情给安排的,我们一方面对接着,一方面也提防着。
对于特情,我们不得不提防的,因为其中不乏反水的,甚至拉我方人员下水的人,这都不在少数。老杨手底下原来有个特情,跟了老杨多年,也立下过汗马功劳。可有一次,在接触一份十公斤的毒品时,他跟老杨说:“我拿十克我自己玩儿,绝对不会卖,这也是为了接触嫌疑人把体貌特征什么的弄下来。”但是在拿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不对,老杨脑子动了一下:“我不信十公斤的东西你就拿十克。”出于怀疑,我们就给他上了一个技侦,通过监听发现他不是拿了十克,他拿了六百克。
他在我们的掩护下拿这个东西特别安全,并且一旦出了事,他可以说是警察让他拿的,这样就把我们全给害了。所以我们对特情永远是留一手的,如果出现问题,我们整个队就完蛋了。
不只是反水,还有拉我们下水的,而且常常会成功,一方面是因为我们有感情,出生入死哪能没感情?另一方面是因为有信任在,都是刀口舔血的交情,许多人带特情带了很多年,已经成为哥们儿了,如果丧失原则什么都由着特情,万一他们干了出格的事,那不就是被他们给拉下水了吗?
忠诚的也有,少。有个传奇就是鹰哥,鹰哥给我们干了许多年,最后真是哭着给我们打电话:“不行你们这赶紧抄底吧,再卧下去我就是老大了,你们就得抓我收工了。”特别逗。
这个“骡子”从墨西哥飞到H国之后,由H国警方跟着飞到北京,外线再跟他到北京。下飞机之后我们还不能立即抓他,第一,因为可卡因还是液体,还没成为真正的毒品,我们检测不出纯可卡因,这就不算犯罪。他如果带过来1公斤,还得加一些东西,加工完应该是1.6~1.7公斤。第二,抓不到真正的老板,抓个运毒的解决不了问题。
只能等,等“骡子”到了北京的固定公寓之后把可卡因排出来,他排出来之后,“技师”用东西把液体变成固体。“技师”是这条人体带毒通道上的另一个重要人物。他是从墨西哥直接飞到北京,不途经H国。到北京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买各种器材,比如蒸馏锅。用完一次就扔,不可能随身带,会引起怀疑。
这个人我们也给盯住了,必须盯住,因为他行踪不定,不可能说每次来都在同一个地方,所以他在哪儿,实际上最后交易的场所就在哪儿。我们这回待的这个“凹”字形的涉外公寓就是他订的。这人很狡猾,一是在涉外公寓,外国人进出不扎眼,人员流动性高,谁跟谁都不认识;另外,公寓格局对他们来说特别好。这是个板塔结合的建筑,两部电梯在中间,出来往左一个防火门,往右一个防火门,进去都是“凹”字形结构,一边三套房。虽然只用一间,但左边这三套房他都租下来了,等于整个左边全是他们的了,他们在这个防火门上头架了个摄像头,这就成“碉堡”了。我找李昱刚黑进去就因为这个摄像头能帮他们掌握全局,我们还不能拉闸停电,那就打草惊蛇了。人家不傻。
有了这么一个地方,活儿就可以干起来了。这个加工不是太复杂,没什么动静,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味道,除了“技师”购买的器材,有天然气就行,另外就是保障安全,得不被人发现。对他本人来说整个过程风险不大,他飞过来做,做完走人,只要不是在加工过程中被抓,他就脱身了。就跟麻黄碱和冰毒的关系类似,冰毒在麻黄碱阶段不是毒品,通过化学反应,左旋或者右旋之后,才变成冰毒。可卡因也是,需要“技师”加工完了才是毒品。这个真的超级烦人,我们中国所有的外来毒品控制得非常好,包括海洛因、可卡因等,唯一难解决的问题就是内制毒品,譬如冰毒,害了太多中国人。
“骡子”“技师”,相当于第一先遣部队和第二行动小组,第三个就是关键人物了——“老板”,等“骡子”排完,“技师”加工即将完成的时候,他就来了,负责跟我们这边的买方交流。
我们最后弄明白了,造成这个乌龙结尾的原因,问题出在毕涛身上。我们以为毕涛应该能讲英语,其实他的英语水平只停留在“OK, OK”上面。
当“技师”将毒品提纯为粉末状的时候,“老板”就过来了,我们这边的人来和他进行买卖,买主毕涛进入这个房间后要做两件事,第一,确定毒品已经做完了;第二,他在门口比画我们之前定的信号,一确认,我们就冲进去,只有一次机会。当时设定的是里面有三人,一个“技师”、一个“骡子”、一个“老板”,做完东西之后,“老板”负责最后的交易。但是他们旁边有H国跟着的两人,这倒是我们意料之外的。然而我们都没见过H国警方的人,这就导致一进屋的时候,大家都蒙了。毕涛也没搞明白,让他试可卡因,他假模假式地试完说“OK, OK”,别的他也不会说,哪个是H国警方的人他也判断不了。
一开门,毕涛就冲我们俩摆手,原来他的意思是别进去,人太多他也分辨不出来敌友。但是我们不知道,他也不是明着摆手,我们瞧着不自然是因为他那纯属瞎比画,在此之前我们都没有设过这个暗号。这么大的布局,就这一次机会,说实话哪怕真看懂了也不可能停下来,这就是缉毒,实质上它带有搏命的性质,说壮烈就壮烈了,变个红本本躺家里。
毕涛虽然英语不灵光,但他很聪明,他连比画带上“Chinglish”跟对方说纯度有点不够,价格再商量,不然他明天来买,想让我们再充分准备来着。毕涛首先是想着保全同志,但是他给我们的手势,我们分辨不出来,还以为是让我们直接冲进去呢。让我从桌子上薅下来的那哥们儿其实是警察,我当时一抓腿直接就给他薅下来了,他跟我说“play, play”,其实是在说“不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