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雄双煞(第3/10页)

由这儿我想到了,有时清明我去陪师父扫墓,墓碑前总会有鲜花,搞不好那里面就有他送的。

他继续说道:“我毕业分配到队上,心里特别激动,特想拜杨指导为师,可这都是队上给安排,咱没这个福分。我人又慢热,不是很会处理人际关系,还记得有回赶上一个案子,让我特别挫败,一人儿偷偷躲在墙根儿那儿抹泪,也是杨指导,他过来开解我。我心想他有那么多学生,肯定不记得我了,但是他竟然记得。而且他说,他教过的每个学生,他都记得,更别提我还挺爱在课后提问的了。是他的鼓励,让我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想着有朝一日,也许我能到他组里呢?我其实特羡慕你们师兄弟,你们跟着你师父,就有机会跟杨指导一起办案。提高多快啊!”

他的回忆,引领着我也回到了那段青葱岁月。还真是,跟若师父、师伯,我们没少学东西,过得特充实。

“但是这个机会我一直没等来,却等来了杨指导离队。杨指导给我们上课,讲的是侦查讯问学,我敢说,他是非常精通于人类心理活动的。我觉得他不可能没做过风险预判,包括我后来去了解这起案件,我真的也不会判断这个嫌疑人有自戕的可能性,太低了,几乎没有。但事实却是,他跳楼了。我们有句老话—百密一疏。很可能你就是赶上了,点儿背。毕竟人心莫测,此一时彼一时。”

我跟着点头。

“然后我认识了你师弟,再后来我去到他手底下从事刑侦工作。我是看着他从默默无闻到步步高升的。他这个人真的不灵,就是…..这个……无头苍蝇一样满世界乱撞,不得要领,也不尽心尽力。打个比方,出现场,他都没认真调查,就—自然死亡,咱不费那个力气。再比如,直接就说搞结案报告吧,至于还剩下一些疑点—你不要思虑过多。是真'无头'。”

“你错了,”我点了支烟,“其实他不是'无头',他是觉得这种东西也不会让他升官加爵,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的关注点根本不在这上头。”

“对。就这么一个人。要没有隗队给他保驾护航,他真是……”

“我师父也真是没辙。不选他难道选我?我你也知道,闯祸能手,拆台专家。”

这话宫立国没法接,遂回到主题:“他破案不灵,人情世故拿捏得好,可以说是我亲见啊,他的这个仕途之路。这也不说了,主要是他得失心特别重。那会儿,他刚当上支队长,可把他牛掰坏了,约了我喝酒,你们这些老兄弟给他打电话,他看一眼就挂,说的那个话吧……我就不重复了。”

“甭重复,都猜得着。”

“酒过三巡,他更膨胀了,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谁也别想挡我的路,有一个算一个,佛挡杀佛。这话他酒醒也就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我不仅记住了,我还受到了启发。谁能挡他的路?有个金牌师父,谁能挡他的路?就他那一套溜须拍马神功护体,谁能挡他的路?”

宫立国看着我的眼睛,我也回看他:“杨师伯。”

“对啊,”宫立国拿过了我的烟,“杨指导是你师父的搭档。杨指导业务能力强得没话说,为人更是正派。有杨师伯在,还能轮到'无头'吗?”

我忍不住乐了,乐完觉得特别不合适,太不分场合了:“对不起啊,你叫他“无头',太违和了。”

宫立国皱眉:“我都没法说你,吊儿郎当成这样……简直没心没肺。真的,要不是文处信任你,我真是…..”

文君这时接话道:“别啐我,你自己跟他共事几回,不也知道他什么人了嘛。他这个人很善于伪装。”说完她又看向我,“你要不是这德行,早点儿让我们摸透,他也不至于自己单打独斗到丢了工作。”“赖我喽?你们跟我这儿搞特务工作,卧在我旁边儿一边刺探“无头”的动向,一边提防着我是他爪牙,我找谁评理去?”我摊手,“再说了,我有什么办法?一山不容二虎,既然他当老虎,我就当猴儿呗,总不能叫师父难办。”

“我刺探什么啦?还不是你追着我说。”文君嫌弃地撇嘴。

“嘿,你个……”我也是哑口无言,还真是我傻乎乎地逮住她有啥说啥,让人卖了还给人数钱,还觉得自己弄了一“外挂”呢。现在想来我真是傻得冒烟儿,就连戴天可能有“鬼”这事,其实也是文君去引导我发现的。他们先是监视我,再是渗透我,跟着试探我,最后拉拢我。

“行了,说重点。我起了疑心,就开始调查。这事你得对机会啊,你权限就那么点儿,不能蛮干。”“王语纯。”我说。

“其实在此之前,还有一回,”宫立国说着,拿过了桌面上那只绿色的文件夹,“这你可以带回去看。我给你影印的。”

我接过来,他继续说道:“那回是一个叫李岩挺的人,经济类案件,“无头'也插手了。我就调查李岩挺。他跟王树响是什么关系呢?他是王树响妹妹的丈夫。”

我长出了一口气。

“是不是太无巧不成书了?”

““无头'怎么知道你怀疑他的?”我碾灭了手里的烟蒂。

“还是你了解他啊,他这人,极看重自己的仕途,防心也重。你也会看人,你见孙淼一回怼他一回,是嗅见他身上的味儿了吧。”

“原来如此,”我摸了摸鼻子,“你这回出事果然是拜他所赐。他还挺能演的。”宫立国叹了口气。

“这基本就是实锤了,但是没有证据。你最终也没拿到证据是吧?不然怎么得咱仨凑诸葛亮呢。”

我说着,开始翻看文件夹,宫立国整理得很细,别看平头哥长得粗糙,文书工作真是细腻。我翻看夹子,他也没再说话,我就往下看,一页跟若一页。翻到后面,这里面提到了一点—跳楼自杀的嫌疑人在被带去指认现场的前一晚,看守所内餐厅的监控丢了一段时间的存档,记录是设备故障。

我抬起头来,文君跟宫立国都在喝酒,我背上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印证跟猜想不同,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大。但这如何求证呢?这么想的同时,我又看向他们俩,忽然知道他们为什么来“拉拢”我了。我在这里面要充当什么角色呢?出首是不需要我来的,宫立国可以。我在心里一圈个儿,懂了—我得去跟师父交代。打预防针。

把戴天拉下马,师父他……

倘若师父被撼动,光明队长..

文君是光明队长的人。戴天反复跟我强调不要跟她接近。光明队长多少是有些忌惮师父这一脉人堀起的。文君卧在我身边儿,真就是为还宫立国一个人情吗?双面间谍以她的聪明才智足以胜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