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4/4页)
郭煌眼神中的光亮渐渐暗淡了,显得有些沮丧。说完,仰脖儿把桌上的半杯酒一饮而尽,由于长发掠到了脑后,被酒染红了的脸在灯光下显得生动无比。
“不瞒你说,明天我想到您店里挑几幅画,能不能劳你帮我准备一下。”凌清扬看时间不早,准备起身。
“我那些画都是仿品,你如果真想要画,改日到我白云塔的画室来,我随时恭候你的光临。”郭煌有些奇怪,对方并未向他提出要那幅裸女画。
此时的凌清扬已完全被眼前的格格府所吸引,再次看了一眼灯影闪烁中的那幢残破府邸,凭着多年商场上磨砺出的嗅觉,她一眼看中了这里,不禁暗暗在心里盘算起来。
就在郭煌离开画店之后,白舒娜在套间里并没有马上离去。她的眼睛发直,被吓得几乎挪不动自己的双腿,就像一下子陷入了黄河湍急的旋涡之中,感到心口窒息,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墙边摞放着一套壁画泥板,白舒娜刚才心烦意乱地打开来看,不禁大吃一惊:这竟然是唐墓中切割下来三十块壁画中的核心部分!
由于直接参加了壁画揭取的全过程,白舒娜对整个壁画的全貌和人物如数家珍,甚至连每幅画表皮颜色的剥脱和浸渍都记忆犹新。这幅贵妃春日出行图,画的是盛大的郊游场面。位居正中的贵妃坐在辇车内,被前后的宫女簇拥着,面部被华盖上的旒珠流苏遮映,显得神秘莫测。据秦馆长考证,墓主人极有可能是安史之乱中被史思明从宫中掳走的一名绝色嫔妃,在史思明部东征睢阳时不幸死于军中。史思明将她厚葬于白云塔旁,封号夷妃。谁料不久,这座墓葬即遭盗掘,因此,墓道中仅余下一些残破的三彩冥器和这幅壁画。
当年的画师明显采用了喧宾夺主的创意,有意隐去妃子,却把走在车前的那名持扇宫女描绘得风情万种。难怪秦伯翰初见这幅画时竟拍手叫绝,不能自已。
这幅持扇宫女图被小心翼翼分成三块切割下来,加上身后贵妃车辇的局部,恰好构成壁画的中心部分,共分割成十五块。而眼下郭煌的店内就放着一模一样的壁画,这不能不使她心惊肉跳——即令郭煌有神来之笔,也不可能模仿得连泥板上的特征都别无二致。她急忙找来前店放着的几张画稿对照,发现那只是些临摹稿,看来是在准备复制赝品。由此便更加证实了自己的判断:郭煌肯定被卷入了这起可怕的案件之中。
一切都发生得突如其来,猝不及防,白舒娜感到脚下的地面都在旋转,眼前壁画上的宫女和贵妃,全变得面目狰狞,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怪纵身向她扑来。她愈来愈害怕,一分钟也不敢在这里呆下去。便慌忙帮郭煌锁上店门,匆匆赶向家去。凭着对郭煌的了解,她觉得他八成是被人利用了,看来凶多吉少。
心乱如麻的白舒娜赶回家中,当她打开家门的时候,差一点儿没有背过气去。原来,丈夫彭彪正端坐在进门的沙发上,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她,足足有几分钟。
白舒娜稳了稳神,问道:“佳木斯的事儿完了吗?”
“你巴不得我不回来,好再和你的情人约会吧?”彭彪阴阳怪气地说,“又去找你的画家了?”
“别胡说八道,馆里出了大事,正在调查呢。专案组找我谈话了,怀疑你和这件事有瓜葛。”白舒娜瞟了他一眼,开始神凝气定了。
彭彪听了一骨碌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瞪圆了一双眼睛:“他们问你什么了?”
“问我什么?我拿着库房钥匙,当然是第一个怀疑对象。你又去过博物馆,我这是跳到黄河也说不清呀!”白舒娜本来心烦,被彭彪一惊一乍地问,登时趴在桌角上哭了起来。
“嗨、嗨,咋进门就没一张好脸儿呢,你还没问我这服装生意咋样了。”彭彪起身扳过白舒娜的肩头,缓和道,“咱可是居家过日子的守法户,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黑道黄道上的事找不到咱姓彭的。这不,飞机票、火车票任他们查,心里没玄虚,还能怕鬼叫门?”
看着桌上的一把票据和丈夫风尘仆仆的神色,白舒娜这才惊魂甫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