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2/4页)
见齐若雷半晌不语,秦伯翰倒急切起来,他索性下了床,走到了老爷子的面前。
“我这已是戴罪之身了,索性豁出去了。”因为刚才床前出现的那个黑影,无疑对他是更大的威胁,他不敢再对老雷子有任何的隐瞒。
“我估摸着,凌清扬和龙海联手,还应该有一个内应。”
“这话怎么讲?”
“那天,图谱被他拿去了多时……”
天有不测风云,龙海集团像遇到突发而至的飓风,陷入了可怕的危机之中。
龙海原来的如意算盘全然被打乱了,在两个大山帮壮汉的胁迫下,龙海飞回梁州。他把噩梦般的香港之行细细想了一遍,分析到两处可能造成坏事的地方:一是他的办公室主任白舒娜,那天鬼鬼祟祟到仓库,形迹着实可疑;再就是小老汉和“一把摸”,两个从天而降的丧门星,为保自己的活命说不定会把地下的秘密出卖给祖文,所以才给自己下了这样一个套。
这一辈子在江湖上闯荡,龙海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背运过,好在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倒不在乎这片黑云能挡住日头,况且自己还有一张最硬的王牌,即便是回到梁州,也并没有眼前之危。并且,材料厂和楼盘不动产还需要他尽快料理和脱手,才能最终使自己的梦想成真。
回到梁州他才意识到祸不单行——他离开梁州的短短几天里,不知从哪里冒出的谣言,说龙海集团的资产全部被劳伦斯公司套牢,这次老板赴港名曰促销,实则避祸,说不定就不回来了。这种舆论像插了翅膀一样霎时间传遍全城,几家银行纷纷找上门来催讨债款,等到机场接龙海的汽车返回厂区时,等待发工资的工人早已把厂办公室围得水泄不通。
龙海万没有想到回梁州首先遭遇到的大麻烦竟然是他从不放在心上的工人。在他眼里,化肥厂的工人就是一群破庙里的穷和尚,我发善心给了施舍,你们倒蹬鼻子上脸,再说姓龙的又不是政府任命的厂长,随你闹出天去自有人来收场。龙海气咻咻让保安挡住工人,骂骂咧咧进了办公室,不想这下子反把工人激怒了。
龙海到厂办公室没半个小时,工人们就聚集起千把人,就像预先组织好一样,一哄而进,把龙海围在了中间。龙海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面对的完全是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那些愤怒的面孔让他感到有些底气不足。
“龙老板,我们的工资啥时发放,你要有个说法!”一个看样子是领头的工人毫不客气。
“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正在调集资金,马上就会解决。”龙海知道自己在撒谎,他想先稳住这些人,不想闹得太严重,谁知工人们根本都不买账。
“别他妈的糊弄人,马上是啥时候,这种话俺们听得多了。”人群中有人粗声大气地吼道。人头在攒动,龙海根本看不清是谁。
“你们想闹事啊,咋的,我姓龙的可不是吓大的!”龙海一急,在江湖上混事的那副腔调又拿了出来,瞪着两只牛眼想找出跟他叫板的人。
“龙老三,你别在这儿充大,你的底谁不知道,今儿你不让公司拿出钱,别想迈出这扇门一步。”又是那个大嗓门,竟敢直呼他的小名,听口气像是要跟他玩命。
龙海终于明白,工人们已忍无可忍,但多年的颐指气使,使他不能当这么多人的面服软,他干脆破罐破摔:“你们要这样逼我,那我就一分钱也拿不出来,你们看着办吧!”说完,往办公室的转椅上一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这个杂碎说他不拿一分钱,他家养的狗天天吃肉,账上有几十万就是不发工资,太欺负人了,这是拿咱工人不当人哪!”有人开始破口大骂,紧接着一片乱糟糟“杂碎、熊货、王八蛋”的骂声哄然而起。
“哪个骂我的,有种站出来。老子今天就是不拿钱,看谁能吃了我!”龙海气急败坏了。这些年来他风光无限,连市里的大小官员跟他说话都客客气气,谁敢这样当着他的面把他骂得狗血喷头。
“打他个孬种,操你妈龙老三!”龙海没闹明白:当许多工人由于被子女的学费、老人的医疗费压得喘不过气,而现在连生活费都没有着落的情况下,忍耐会超出极限。他不知道,自己正是在布满干柴的烈焰上又泼了汽油。在一阵怒骂声中,满屋的人已紧紧地逼到了龙海脸前,团团把他裹起来。这时他发现,周围竟没有一个自己的手下人,那个绰号叫“黑塔”的贴身亲信今天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这才意识到事情坏了。此时从四面八方伸出的拳头雨点似的落在他的头上,还有人当胸一脚,把他跺得当即猫了腰。他明白,急了眼的人们会把他揍成肉饼,而且任何一个人都不会为他作证,他顿时害怕了。
“好、好、好,你们厉害,你们厉害。我拿行不行,我拿,我砸锅卖铁也给工资凑齐,行了吧?”龙海一边护着自己的头,一边不住地叫着:“你们是爷,我是孙子。”
他忽然想起刚开始白舒娜还在办公室,就声嘶力竭地喊起了她的名字。白舒娜没敢走远,她也怕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听到屋里龙海的喊声,便赶快隔着人群应道:“龙总,我进不去啊,你有事就说吧。”
“马上给公司财务处打电话,让他们带二十万现金来。”龙海的声音像戳破了的轮胎,轻飘飘的,没了一点底气。
“好,我马上通知财务处。”白舒娜片刻不敢迟疑。
财务处长接到电话,意识到出了事,不光把钱带来了,还带来了派出所的民警。工人们见工资兑现了,谁都不想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最终都走散了。事情暂告平息,但从工人手中脱身出来的龙海早成了乌眼鸡,不知谁下手那么重,一拳砸在他的眼上。龙海心里咒骂着,但知道这亏是吃定了。光脚不怕穿鞋的,要抓领头闹事的,比登天还难,这么多人拧到了一块,比他妈的香港大山帮都可怕。
白舒娜在工人散去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马上给凌清扬打了电话。不想对方听了并没有特别的表示,只是顺便问了一下龙海眼下账面上的资金数额,就挂上了电话。厂里此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可白舒娜却惴惴不安,觉得自己正陷入一个可怕的旋涡之中。来厂之后,她感到凌清扬明里暗里在和龙海斗法,上一次从库房的地下爬出来两个活鬼,分明被龙海藏了起来,而后把人装上了船;可凌清扬却佯装不知,她把这个情况迅速报告了何雨。今天厂里出现的事情她先给何雨挂了电话,按照何雨的交代又绘声绘色地告诉了凌清扬。对方听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这不能不让白舒娜心存疑惑:她清楚地知道,凌清扬为材料厂引资,借给龙海很多钱,并在企业参股。按常理,她不希望龙海厂里出现大麻烦,因为这样对她并无益处。但凌清扬眉宇间隐约露出的冷笑却令人费解。如果说龙海这个暴发户现在正坐在火药桶上,而凌清扬则是一个接引导火索的引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