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第3/5页)

“你是只狼啊,死盯着我。”

郭煌听着这句撩拨的话,慢慢放下了手中把玩的青铜器,突然扭转身,像只豹子一样扑了过去,一阵暴风雨般的狂吻之后,他又一把将这个工于心计的女人抱得脚腿不沾地,在屋里旋转了三四圈,晕得凌清扬咯咯笑着只是告饶。

“好哇,你连我也耍了,真是一条玉面狐狸。”郭煌忘乎所以,狠命在对方丰腴的肩头嘬了一口。

“小傻瓜,要是你个直肠子,好东西就是搂在你怀里,也早给人抢去了。”

凌清扬用指尖儿狠点了一下郭煌的额头,算作对他怄气的报复。两人笑着,又一齐滚落在沙发上。

“告诉我,你是怎么玩的戏法?”郭煌气喘咻咻地问道。

“拍卖场必须有代理人,只有这样做才安全。”

“你打算怎么办,就让这些稀世珍宝在你这小屋里长眠吗?”郭煌抚顺着对方的鬓发,端正了她的脸。

“你说我该怎么办?”凌清扬拨开了他的手,正色地问道。

“你该不会把它们再出手了吧?”郭煌的狐疑中透着担心,他真不知这些东西在这个神出鬼没的女人手中会有什么样的命运。

“藏之名山,传之其人,它们既然已经属于了我,怎么处置全是我的私事。敢问郭大顾问,你有何见教吗?”凌清扬竟认真起来,她瞪大一双眼睛,盯住男友的嘴巴。

“你该把它们带回该去的地方,这东西绝不能私存。”郭煌脱口道。

“郭煌,你要看仔细了,这上面标明是梁州的东西吗?你不是也画过这种画的吗?到底是真品还是仿品你能定得了吗?”

“我已经仔细看了壁画上的颜色,上边用的石青、石绿、石黄和朱砂全是矿物质材料,千真万确是梁州古墓的东西。”

“你是狗屁不通!”凌清扬未等郭煌说完,早已把他推在了一边,铁青着脸一屁股端坐在沙发上:

“亏你想得出郭先生,你不是块榆木疙瘩也是个呆子。梁州警察给了你多少奖金?你是成心让我人财两空吧,到时候你到监狱给我送牢饭去?!”凌清扬对郭煌的憨气觉得不可理喻,又好气又好笑。

“你想到哪去了,你又不是从盗贼手里拿到的东西,没有明知的故意,他们要找找拍卖人……”郭煌试图想扭转凌清扬的主意,没想到一下子触到了对方的痛处。

“郭煌,你怎么说话像吃了灯草灰?我买它们的钱难道是气儿吹出来的?你千万不要忘了,我也是中国人,东西在我手里难道不比放到梁州安全?到现在案子还没有破哩……”凌清扬越说竟然越激愤起来。

“你以为梁州警察是吃干饭的,这东西放在手里早晚要出大事情!”郭煌激动起来,倒变得清醒起来。

“你让我归还梁州,凭什么?梁州给我的是什么东西,是眼泪,是屈辱,是痛苦……”凌清扬有些失态,喉头也哽咽起来。

“你就那么恨梁州?梁州的老百姓连同政府的官员欺负你了吗?天天拿你当神供着,不像我郭煌一介书生,靠街头典文卖字为生,即便这样,换了我,这东西也绝不会私藏。”郭煌自恃理直气壮,加重了语气道,“清扬,你难道这辈子图得就是多赚点儿钱吗?”

“钱有什么不好?莫说生意人以赚钱为本,谁离了钱能活?没有钱你能在这儿和我说话?没有了钱人家会认识你算老几?!你这个艺术家不也是为了钱才去搞仿画,差一点儿把命也丢了进去?”

郭煌被触动了心事,有些羞恼,便反唇相讥道:“我是说赚钱不可过分,也得叫别人过得去。我早就想问你,龙海这条龙叫你给掐死了,你没有想一想,剩下的工厂工人该咋办?”

“郭煌,你这叫替古人担忧——这商场如战场,他龙海就是不栽到我手里,早晚一天也得崩盘,我研究过大陆的政策,他属于违法变性用地,再用合资名义搞土地转让,占尽了国家的便宜,靠政府的贷款发不义之财。这种人是自孽,不可活,你倒狗哭起耗子来了。”凌清扬一旦动怒,嘴就像刀子一样不饶人,“我说你这个人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你别不愿意听,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虚伪!”

“好,好。我虚伪,”郭煌遭了抢白,登时变了脸,把憋足了的气恨变成了一句话,“你要是烦我,我还真是不奉陪了,现在就走……”郭煌一甩手站起来,抓起西服梗着脖子就想迈腿,不料被身后一个温软的肉体紧紧箍住,一时竟动弹不得。顷刻之间,钢牙利齿的女人不见了,另一个凌清扬贴在他的耳边,用轻柔的粤语呢喃道:“一个大男人,就这样小心眼儿,还说是当代的郑板桥哩,我说连个竹板桥都不是……”

“你说我是什么?”

“是根糠心大——萝——卜!”

这时郭煌的脸上突然没了表情,颧骨处的肌肉抽搐了几下,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古怪神色,把凌清扬吓了一大跳。她哪里知道,这是郭煌内心极端痛苦时才有的状态。郭煌此时知道这批文物攥在手上意味着什么,换了任何一个人他都会撕破脸拼了命,可偏偏对方又是自己爱得死去活来的情人,他无法决断又不能解脱,这种积郁的愤懑使他爆发出一股蛮力,猛地将凌清扬一把甩开,顺手抓过酒柜中的一瓶路易十八,扭了瓶盖嘴对瓶口仰脖一阵倒灌,霎时间咕嘟了半瓶子,而后扭身跌落在沙发上,瞪着一双大眼向着一时不知所措的凌清扬。

“你说我虚伪,我最起码还不是个黑心萝卜,只怪我瞎了眼。古人说‘商人重利轻别离’,这话一点也不假,商人爱文物和文人爱文物本来就风马牛不相及,我还在这儿自作多情呢。”

郭煌喝了酒就脸红,这半瓶酒下去,腾地连眼珠子都烧红了。

“哈哈,说我虚伪?梁州城就剩下我一个伪君子了吧,”他提高了声调,伤心地望着手中的那瓶酒,“这些年我无家可归,找不着一个同类,只有找你啊,你是我的爱,我只和你做爱,咱的做爱方式很独特,不管你是啥酒,叫何芳名,只要尽性喝,就会达到激情四射的高潮,而且不会有人说你道德败坏……”

郭煌已蓬散了头发,一脸痴情傻汉的模样。“和酒做爱,还会生儿育女,我的诗、我的画,我的《乡关何处》是我爱得一塌糊涂时生的私生子。同行说我疯,世人骂我痴,好朋友说郭煌这辈子不跳黄河也得挨炸子儿,实际我很清醒。人们像狗一样捧你添你,是为了要你的画,他们随意糟蹋你的名声,是因为你和他们不同,爹妈生我在这个世界上太早了,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找不到一个睡着觉的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