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6页)

江桂芬想夺下剪刀,王大花舞舞扎扎,江桂芬一掌上去,又将王大花按在炕上。

王大花喘着粗气:“虾爬子,你个杂碎,赔唐全礼的命!你赔!你赔!”

夏家河不解:“说什么哪?怎么我赔?”

王大花眼里涌出泪水:“你把他卖了,你不赔谁赔!”

夏家河说:“我和他一块被抓的,一块关在大牢里,一块被押到刑场……”

王大花抹着眼泪:“那他死了,你活着,这是咋回事?”

夏家河眨着眼睛:“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误会往往是从说不清楚开始的,王大花始终觉得,刘署长收了自己的钱,自然要救唐全礼的命,现在,救出的是夏家河而非唐全礼,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夏家河把唐全礼出卖了,用共产党的话来说,夏家河就是叛徒。

夏家河一脸无辜:“你这么说,真是冤枉我了,大花……”

王大花眼珠子一瞪:“别叫我名,我听着恶心!”

江桂芬不耐烦了:“你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他就不是人!”

江桂芬拉着虾爬子就走:“走,咱和她说不清,更说不着!”

王大花起身,挡在门口:“想跑?没门儿!”

夏家河:“小江,我必须得说清楚。我怎么活下来了,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点,我没出卖过唐全礼,我不是叛徒,我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这一点,我可以发誓!”

王大花冷笑:“你发的誓在我这还好使吗?当年,你连个屁都不放,脚底抹油,溜得比老鼠还快!”

夏家河解释:“当年是我不对,可我不跟你说了吗?有你爹拦着,也不能全怨我。再后来,我干的就是掉脑袋的事了……”

王大花听不进去夏家河的话:“你的脑子现在还好好扛在脖子上,倒是我家那个窝囊废把脑袋弄丢了!说到大天去,你就是个骗子!现在唐全礼人都死了,你还把自己身上的刺往下择把,我王大花这辈子咋就这么命背,老是害在你手里,你害了我前半辈子不算完,又跑来害我后半辈子,往后我和孩子咋活呀……”王大花抹起眼泪。

江桂芬心急,看不得两人扯起陈年旧事没完没了:“夏大哥,你的东西是不是给了她?你人来了,她东西也该还了。”

没等夏家河张口,王大花抢过话来:“对,东西我拿了,一个箱子换一条人命,箱子我就不给啦!”

江桂芬恼怒:“你这不是耍无赖吗?”

王大花脖子梗着:“我就无赖,你能咋着?”

江桂芬刚要发作,被夏家河拦住,耐心地对王大花说:“那个东西……你留着也没用,对我,真的很重要。”

王大花来劲了:“有没有用不管你的事,为救唐全礼,我倾家荡产把店都卖了,可他还是成了屈死鬼,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王大花又哭起来。

夏家河叹了口气:“大花,唐全礼如果是我们的同志,组织上一定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娘俩喝西北风。”

王大花来气了:“少提你们那个组织,那就是骗子,把唐全礼个窝囊废的命骗去了,你还想再来骗我。虾爬子,好歹咱俩处过那么些年,你咋就能狠下心来,不管我们娘俩死活,一个破戏匣子还换不来唐全礼一条命?”

夏家河看着江桂芬,江桂芬犹豫起来,过了一会儿,还是从衣服兜里掏出了一沓钱,夏家河拿过来:“我以后还你。”

江桂芬赌气:“谁要你还!”

夏家河将钱放在炕上,对王大花说:“你先拿着,以后,我再想办法。”

王大花看看炕上的钱:“少在这里猫哭耗子,你当我是要饭的,这两个钱就打发了?”

夏家河为难地:“我身上确实没钱……”

王大花“呸”了一口:“能买起戏匣子,还跑我跟前哭穷?虾爬子,你真好意思!”

夏家河为难:“我不是眼下没有嘛……”

王大花咄咄逼人:“那你回去拿,少到家100个大洋。”

江桂芬生气了:“你抢钱啊你!”

王大花瞪着江桂芬:“滚一边子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江桂芬恼怒,夏家河将她推到一旁,回声安抚着王大花:“大花,我和唐全礼都是组织上的人,都是共产党员,你呢,就是革命家属,你得支持我们革命。”

王大花根本就不吃夏家河这一套:“支持?要是我早知道唐全礼革命,我肯定得拦着,要是我早拦住了,他的命也不至于现在叫人革了去。”

夏家河开始循循善诱:“你是对革命不了解,共产党是为穷人打天下的,你受过小鬼子的气吧?你恨小鬼子吧?我们做的事,就是要把小鬼子赶出中国去。”

王大花还是油盐不进:“赶小鬼子我举两只手同意,可唐全礼死了,你们得管他的老婆孩子,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孤儿寡母喝西北风。”

话说得在理,夏家河没法反驳。

王大花说:“你知道我是讲理的人。唐全礼给你们做事,不能白做吧?得有工钱吧?这么些年,他可是一分钱没往家里拿过,你们不会也给他赊着账吧?他人不在了,你们得把欠他的钱给我,得拿钱赔他的命,我们娘俩得指着这些钱活命。”

夏家河无奈:“大花,这个你还是没弄明白,我们干革命,就是为让劳苦大众过上好日子,革命可不是为钱才去做的。”

王大花不信:“你们都穷得叮当响,还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我说虾爬子,你熊三岁孩子啊?”望着天,“唐全礼啊唐全礼啊,我王大花精明一辈子,咋就嫁给你个糊涂蛋,你当了糊涂蛋,我王大花跟着你成了倒霉蛋。”

夏家河上前,耐心地说:“大花,你还是不了解共产党到底是干什么的,要是了解了肯定能支持,我知道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王大花并不理会:“以前我是通情达理,可眼下我不能再通这个情达那个理了。你说的那些话,好听是好听,可不能当饭吃。你也看见了,唐全礼一蹬腿走了,我还得替他拉把孩子,咱先别说能替他拉把多大,就是天天的,喂饱他那张无底洞的嘴,没钱能行吗?”

门外的江桂芬听不下去了,她清楚这时候的王大花早已经油盐不进,夏家河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简直就是白费功夫。江桂芬进屋,说:“夏大哥,你不饿吗?咱们出去吃口饭吧。”

夏家河摸摸肚子:“一说吃饭,这肚子还咕噜咕噜叫起来了。小江,你还不知道吧,大花的鱼锅饼子可是花园口一绝,这些年,光是鱼锅饼子的梦我都不知做了多少回了,做一回馋醒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