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5页)

韩山东腆着脸跟王大花搭话,王大花却对他不理不睬,韩山东只得说出要手柄的事,王大花一听就急了,骂他得了便宜还卖乖,骗走了东西还来倒打一耙,韩山东知道王大花不会轻易交出手柄,告诫她,交不出东西,她就别想进组织。

王大花灵机一动,说手柄可以给,但是韩山东必须答应一件事。韩山东对王大花又要提条件大为恼火,不过,听王大花说完开出的条件以后,韩山东哑然失笑。王大花指着他拿来的海货,竟然让韩山东以后就给她抓鱼摸虾。王大花的条件不高,却有着自己的算计,鱼锅饼子摊一开,每天就少不得要去买鱼,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何况市场里的鱼还大多不新鲜,这也影响了她做鱼的手艺。王大花做生意不含糊,她要让鱼锅饼子的香气飘满大连街,这自然需要最新鲜的鱼为她的手艺加分。

韩山东被逼无奈,只得答应。他把夏家河约到海边,揣着一肚子的窝囊,冲夏家河发着怨气,引得夏家河对着大海狂笑一通,王大花的狡黠,自己早就领教过了,让韩山东体会一下,也挺好玩。韩山东埋汰王大花,说她就是一个爱沾小便宜的老娘们,夏家河爱上这样的女人,也真不辜负自己姓夏,真是瞎了眼。

夏家河明白,韩山东要做的正事那么多,哪有精力天天给王大花送海货,他说:“要是真能以什么名义给她请下来点钱,她也不至于逼着你捞鱼了。”

“以什么名义?抚恤金?那唐全礼是什么人,咱俩都清楚。抚恤金不是给叛徒的!对了,我一直想问你,唐全礼是叛徒这事儿,你为什么一直不跟王大花说清楚?”

“唐全礼是唐全礼,王大花是大花,她现在都被唐全礼害成了孤儿寡母,我要是再把叛徒的事告诉她,还让不让她活了?你让钢蛋以后还怎么做人?”

“王大花也把电台交给组织了,这事儿于公于私,都得对她有个说法儿。”夏家河说。

韩山东没有说话,他们长时间坐在海边,默默无语,远处是茫茫辽阔的大海,但是他们的心情一点也轻松不起来,韩山东又拿起了他的烟袋锅,填满烟叶,点燃,用力地吸了一口,然后又重重地吐出一团团烟雾,夏家河的目光凝视着那些烟雾由浓到淡地飘散开去,直到看着烟雾眼睁睁地不见了踪影,就好像看着那些不再归来的青春过往岁月,内心里满是惆怅……

王大花从孙世奇家搬出来以后,就在桥立町市场附近的一个废弃仓库里落了脚,这里虽说破落,却也能遮雨挡风,而且不再看人白眼。在王大花看来,自己苦了这么多年,如今在大连街上还能有三餐果腹有片瓦遮身,已经相当不错了。这兵荒马乱的世道,能活下去就是最大的幸福。

破仓库里到处是灰尘和耗子,大的有一尺多长,晚上耗子到处乱窜,王大花找来几块木板,用几把凳子垫出了一个床板,铺上从家里带来的行李,一张能睡觉的床就立在了墙角,她叮嘱钢蛋晚上睡觉老实点,别滚到地上去喂了耗子,这世道,耗子也饿疯了,说不准还真能吃人呢。

这边王大花的生意越做越好,那边夏家河的牙科诊所也要开业了。那天,阳光不错,江桂芬来到了即将开业的诊所,诊所里被照得一片暖阳,设备和药品都已经准备了一些,虽然不够,也能将就,早一天开门,也能早一天有点进项。诊所能不能开下去,关键得靠口碑,但口碑不是一天半天能树起来的。不过,夏家河对自己有信心,他相信自己的医术,江桂芬看着夏家河在诊所里忙碌,感觉到了一些踏实,在她眼里,身着白大衣的夏家河,完全是一个细心而称职的牙医,这似乎比他当地下党更为称职。

街对面,出现了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小伙子,长相英俊帅气,他叫阿金。他是街对面金剪刀裁缝店里的裁缝,他把自行车停在店铺的窗户底下,锁好,然后大步朝着牙科诊所走来。

最近,阿金的牙经常会疼,疼得夜里都睡不好觉,牙科诊所一开,以后就方便多了。阿金跟夏家河聊着,看到不远处,穿着齐整和服的吉水能活在卸着门板。阿金附在夏家河耳边说:“这条街上唯一叫人不痛快的,就是那个日本人,你们可要小心啊。”

夏家河让江桂芬先收拾收拾,他得去集市上置办些东西。从牙科诊所出来,夏家河没有去集市,而是来到王大花的摊位前。韩山东连着送了几天鱼,送一回跟王大花提一回手柄的事,王大花要么嫌鱼送得少,要么嫌鱼的个头小,不高兴了,又说手柄不在自己手上,弄得韩山东真想结结实实揍上她一顿。可韩山东知道,这个女人吃软不吃硬,对付王大花,还是得叫夏家河出山。

夏家河按照韩山东说的地方,很快在桥立町市场上找到了王大花的摊子,只见摊位前的一个大木盆里,新鲜的杂拌鱼活蹦乱跳,王大花正在收拾鱼。一旁站着的摊主在跟她说话。

夏家河叫了声大花,王大花一抬头,见是夏家河,有些气短地看了眼摊主,跟着夏家河走到了一个角落。她以为夏家河是来找她要手柄的,没好气地骂起韩山东,说他说话不算数,今早没来给她送鱼。

夏家河没接王大花的话,从兜里掏出点钱递过去:“老韩说会向组织上给你申请点钱儿,你别着急。这点了,你先拿着吧。”

“还不够买唐全礼一条腿。”王大花斜眼看了看钱。

“你把唐全礼当什么了?还分开卖。”夏家河笑起来。

“那是我的事。”王大花一把将钱拿过来,揣进衣兜,“别觉着这点钱就打发我了。”

“老韩不都跟你说了嘛,你进组织的事,还得接受考验。”

“考验?我王大花这么闯荡,你们还挑肥拣瘦嫌乎我?”王大花不屑地撇了撇嘴。

“组织有组织的程序,首先得考验,然后还得有介绍人。”

“事儿真多,用那电台嘀嘀哒哒过去找你们的头儿,不就一句话的事儿吗?”王大花比量着,“行了,先让老韩再给我送几天鱼再说,你告诉他,我开的是摊子,鱼天天都得用,他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再说,他送的鱼也太少,不够卖。”

“老韩哪有那些穷工夫天天给你弄鱼啊?你不让他杀小鬼子了?行了,你快把手柄给我吧,发情报还等着用哪。”

“你们还让我说多少遍,我真没有!你爱信不信!”王大花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甩着袖子走了,只留下夏家河愣在原地。

夏家河吃了冷脸,心里有些不好受。但是他相信王大花的为人,她说没拿,八成就是没在她手里。他信,但是韩山东不信。韩山东觉得,整个电台都在她王大花手上,怎么能单单少了个手柄?她不拿走那玩意,还能长翅膀飞了?她一门心思偷了去,就是想要个大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