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5页)
夏家河和王大花知道,韩山东的行动夭折了。两人对视一线,都有些焦急,夏家河想到,最后的希望只都放在码头了。
王大花洗着鱼,突然唠叨起剩下的鱼都不怎么新鲜,她怕客人吃了拉肚子。青木正二踱步过来,发现几条鱼的肠子确实破了。王大花执意要去十几步外的鱼摊上再买点新鲜的鱼,青木正二朝不远处的鱼摊上看看,便同意了。王大花拿了小盆过去,青木正二也跟了过去。夏家河心里埋怨着王大花,韩山东的狙击计划落了空,就赶紧凑合做点饭,打发叶夫根尼上路才对,趁着天还没黑,码头上的阻击手还能看得清楚一点。
在青木正二的监视下,王大花在鱼摊上挑了几条鱼,回来洗起来。
青木正二督促:“王掌柜,麻烦快一点。”
“一会儿就好。”王大花拎起一条洗好的“火勒鱼”,利落地用刀背刮尽鱼鳞,放进锅里。
叶夫根尼坐在桌前,一直看着忙碌的王大花,他与其说想临走前吃一顿鱼锅饼子,不如说他更想多看几眼这个泼辣的乡下女人。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袍子的修女,出现在教堂房顶。修女从袍子里拿出一支长枪,支在房顶的烟囱下。瞄准器锁定叶夫根尼,修女刚要扣动扳机,一个身影闪进画面,是王大花,她遮住了叶夫根尼。王大花将热气腾腾的鱼锅饼子端上桌,叶夫根尼拿起筷子,显得有些迫不及待,筷子伸进鱼锅的瞬间,被青木正二制止了。
青木正二指了下叶夫根尼,对王大花说:“这位朋友老家有个习俗,好菜应该让做菜的人先吃,这算是对做饭人的尊敬。”
“青木先生,不要这样。”叶夫根尼举起筷子要挑鱼,“我吃过两次了,都没有意外,今天我就要离开大连了,不想给王小姐留下一个坏印象。”
“你要走?不回来了?”王大花话里满是不舍。
叶夫根尼摇摇头。
青木正二盯着王大花,说:“王掌柜,请吧。”
王大花拿起桌上的筷子,挑了一口鱼送进嘴里,又拿起饼子,咬了一大口,她用力咀嚼着,像是要把心里的不满都嚼碎。
青木正二笑笑,示意叶夫根尼可以吃了。王大花走开,叶夫根尼又暴露在了修女的瞄准器中,修女准备扣动扳机。忽然,几把黑伞在特务们的手中撑开,完全遮挡住了视线,修女非常焦急。
摊子上,特务们撑着伞背对着餐桌,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这不阴天不下雨的打啥伞啊?”王大花嘟囔。
青木正二抬头看看天,回身拿走了叶夫根尼手里的筷子:“该走了。”
叶夫根尼起身,几个撑着伞的特务立即围了上去,将他捂得严平实实,簇拥着朝汽车走去。夏家河几乎绝望了。
王大花看了眼人墙里的叶夫根尼,回身在案板的鱼鳞上抓了一把,又放开。她跟在特务的身后,朝人墙里喊了一句:“大鼻子,你就这么走了?”
叶夫根尼站下,从人墙里看着王大花,满是不舍。
“管咋着咱认识一场,你不是说你们大鼻子男男女女都爱抱一抱吗?上回我没让你抱,今天你要走了,咱怕是再也见不着了,我……我就让你抱一下吧。”
叶夫根尼怔了怔,穿过人墙,朝王大花走来。
两人相拥,叶夫根尼呢喃着:“王,我爱你!我太幸福了……”
王大花拍着叶夫根尼,趁机将原本翘着的一只手在叶夫根尼后背抹了几下。
一旁青木正二看夏家河,夏家河有些不自在。
两人分开,叶夫根尼眼里居然闪出几丝泪光。王大花挥了挥手:“走吧。”
夏家河站到王大花身旁,目送着叶夫根尼上车。走在后面的青木正二停下脚步,回身看着夏家河和王大花,王大花有些慌乱。
“二位,跟我一块去送送客人吧。”青木正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汽车开上码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码头上灯火通明。海浪拍打着堤坝,一波一波,发出剧烈的撞击声。不远处,一艘巨轮停靠在岸边,“神之丸”三个字在探照灯的照射下,颇为醒目。船下布满岗哨,船前亮如白昼,探照灯不时扫射着货场的一个个昏暗处。
坐在车里的夏家河与王大花的手还紧紧攥在一起,两人不安地望着前面。在码头货场另一边,大姑娘派出的阻击手埋伏在毡布下,寻找最佳的时机准备动手。阻击手庆幸的是,码头上灯火通明,只要叶夫根尼一下车,他就能一眼认出来。老天爷真是开眼,叶夫根尼逃不过这一回了。
汽车声传来,阻击手紧握长枪,盯着朝巨轮驶来的汽车,枪口随着汽车移动。汽车稳稳地停在轮船前,阻击手的心跳在加速,他努力平静着心绪,枪口寻找着目标。
可是,岸上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了。
黑暗中,叶夫根尼和青木正二刚一下车,一群黑衣黑帽的保镖便拥了上来。青木正二这只老狐狸,果然想得周全。关掉灯,再加上黑衣黑帽的人混杂,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狙击手,也难以在人群中找到目标。在保镖的簇拥下,特务拉着叶夫根尼走上舷梯。
看着叶夫根尼上了船,青木正二舒了口气,总算把这尊瘟神送走了。
阻击手的枪口在不断移动,寻找着射击点。突然,阻击手看到了走上舷梯的黑影,偶尔有亮光闪现,阻击手疑惑。舷梯上,叶夫根尼小心地前行,后面的特务离他远了一些,亮点跳出来了。青木正二回头,也见到亮光一闪,正在疑惑间,突然听到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呼啸着喷射而来。走在舷梯上的一个黑影身子一晃,一头栽进了大海。
青木正二惊呆了。
码头上警笛声大作,灯光亮起。惨白的灯光下,青木正二的一张脸,也同样惨白。
夏家河和王大花回到诊所,江桂芬已经睡下了,她起身开门看到两个人站在门口,起先是有些意外,很快就平静下来,转身又回屋睡觉了。
夏家河和王大花还沉浸在刺杀叶夫根尼成功的喜悦之中,夏家河说多亏王大花机智,最后关头把“火勒鱼”的鱼鳞抹到了叶夫根尼的后背上,才为阻击手确定下射击目标,王大花说这得谢谢韩山东跑得快,把这个信儿告诉给了码头上的人,要不然,谁能知道那点亮光是什么玩意,还以为是萤火虫哪。两人正兴奋地谈论着韩山东,韩山东来了,他说紧赶慢赶到了码头,还是晚了,阻击手逃出来,说杀死叶夫根尼的不是他。
夏家河和王大花都愣住了,三个人猜了半天,也猜不到是谁开的那一枪。
躺在屋里的江桂芬笑了,她真想跑出去告诉他们,那一枪,是她开的。在桥立町市场对面的教堂上,穿着修女长袍的江桂芬错失了枪杀叶夫根尼的唯一机会,感到万分懊悔,正在她绝望之际,却从瞄准器里看到王大花在向叶夫根尼告别时,用手在对方的后背上抹了几把,江桂芬感到奇怪,她透露瞄准器看向桌子时,见到盘子里有一条动了没有几筷子的“火勒鱼”,这种鱼的鱼鳞在夜里可以发光,这是夏家河告诉过她的。江桂芬突然明白了什么,收起长枪,直接奔向码头,去送了叶夫根尼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