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5/6页)
“我就碰了她一下!”钢蛋辩解。
王大花抬手要打钢蛋,被吉水能活拉住了。吉水能活放下松子,操着不熟练的中国话,问:“你是孩子的妈妈?”
听到吉水能活是日本人,王大花护犊子,脸上露出敌意,说:“你想咋着?还要孩子命啊!”
“你这样很不对,你和你的儿子,应该对我的女儿道歉!”吉水能活说。
“吃屎的孩子打架,你大人跟着掺和啥?是日本人就了不起啊?”王大花瞪着眼说。
围观的众人跟着咐合,一时间,吉水能活成了众矢之的。青木正二想要上前,却见一个男人已经挤进了人群。
“你说说你们这些大人,孩子都满嘴是血了,还有闲工夫吵吵。”挤进来的是夏家河,他看着松子手里的牙齿,发现是颗乳牙,并不碍事。他告诉吉水能活,这么大的孩子都要更换乳牙,如果乳牙不掉,下面的恒牙就长不出来。“如果这乳牙要是孩子打掉的,牙臼里肯定有伤口,可现在看,确实没有。”
吉水能活看看松子的口腔,半信半疑。
夏家河笑笑,说,“医生不说假话,凡事秉公处理,咱们不能让孩子留下记忆的阴影。”
人群中的孙云香看着夏家河,一脸钦佩。
孙世奇想进去训斥几句夏家河,帮那个日本人出出气,被青木正二拦住,两人悄悄走了。刚才的一幕,令青木正二感慨良多。他想,这条幽暗的青泥街上,不知道埋伏着多少不明人士,从王大花对孩子的态度和围观人群的反应上,他看到了这条街上中国人的反日情绪。回去的路上,他就暗暗决定,从今天起,要对这条街重点布控,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物。
夏家河还有别的事,匆匆走了,孙云香没跟夏家河搭上话,有点沮丧。回到店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对王大花说:“我看牙科诊所那个大夫那么护着你和钢蛋,跟你肯定老熟啦。”
“那当然了,都是从花园口出来的,能不熟嘛。”王大花轻描淡写地说。
“啊?是老老!”孙云香一惊一乍,兴奋地瞪大了眼睛。
王大花看出孙云香有点不正常,怕她起了别的心思,便往回收着话:“要论起来,算是一个远亲吧,我是他……表姐。”王大花支支吾吾地说。
“嗯,看着你是比他老多了……”
王大花讪讪地笑着,涨红了脸。
孙云香说:“这个人,不错吧?”
王大花彻底明白了孙云香的心思,故意恶狠狠地说:“好吃懒做!花言巧语!就会骗大姑娘小媳妇,不是啥好人!云香,听姐一句劝,你离他远点,沾身上可就抖擞不下来了。”
“我看他斯斯文文,不像那样的人。”
“坏人都把坏水窝在肚子里,你以为还能挂在脸上啊?”
“不像。”孙云香坚决地说。
王大花反问:“不像?不像他那诊所里能养着个臭不要脸的狐狸精?天天黏糊着他!”
孙云香想了想,说:“这倒是,那个狐狸精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走个道还摇胳膊扭腚!”
五
王大花做完店里的事时,天已经全黑了。王大花解下围裙,带着钢蛋和金宝回家。走到门口时,黑暗中看到门墩上坐着两个人。王大花有些纳闷,以为是要饭的,结果走近一看,大吃一惊。这坐着的不是别人,是妹妹王二花和妹夫田有望。
自打王大花走后,小鬼子隔三岔五的就来找田有望两口子,不是讹钱就是抢东西。小姑子坏事做绝,你要是没有遂了他们的心,他们动辄非打即骂,还嚷嚷着要把田有望抓到大牢里去。这小两口在花园口的日子被祸害得实在没法儿过了,就跑到大连来投奔亲戚。
“我们都来大半天了,这三花去哪了,也不着个家……”王二花抱怨着,摸摸钢蛋和金宝的脑袋,已经这么大了。这小孩子也真是,转眼就变个样儿。
进了屋,打发走孩子,王大花才把三花的事话了,王三花免不了一顿大哭。田有望也是不断抹着眼泪。
孙世奇下班回来,看到家里又多出两口人,脸拉得老长,王大花知道,现在这个家里,能治住他的,只有自己了,她让孙世奇收着点,说会把二花两口子暂时接到鱼锅饼子店里住,反正后院的仓库也是闲着,孙世奇这才收了脸子。
王大花也是临时想出这么个招。二花两口子留在孙世奇家,难免磕磕绊绊。别的不说,就孙云香那臭脾气,肯定要闹。让二花两口子住在店里,一是暂时解决了他们住的地方,二是帮着照看点店面。天色不早了,得先安顿下来,早早让二花两口子歇息。
临走的时候,田有望拍着孙世奇的肩膀说:“世奇啊,虽说三花不在了,可咱连襟的情份还在,咋说都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得帮我在大连街上找个活,我会说鬼子话。”
王大花也在一旁跟着撮合,孙世奇这才哼哼哈哈地答应下来,可他在心里想,就你那个不着调的德性,给你找个活,也是打我的脸。
很快,孙云香的旗袍做好了。孙云香站在金剪刀裁缝店里,穿上新崭崭的旗袍,乐得嘴都合不拢了。这城里的裁缝是好,裁出的衣服就是懂女人。可阿金瞅着孙云香的打扮,老觉着哪里不得劲,看了半天,总算找到原因了,是孙云香脚下穿的鞋不搭调。她的鞋是布鞋,跟旗袍搭配起来,就像戏台子上的青衣蹬了双懒汉鞋,显得不伦不类。孙云香穿着旗袍,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看完了,得意洋洋地拎着小包往牙善诊所走去。
进了诊所,孙云香试图坐下,可旗袍有点瘦。她试了几次,坐不下去,怕把旗袍绷开了,就只好站着。
“有事儿?”夏家河问。
孙云香低下头,羞涩地说:“我……我就想看看你。你真是王大花的表弟?”
夏家河摸不着头脑,只是敷衍地笑着。
“既然是王大花的表弟,那肯定也是王三花的表哥或是表弟,不过,我和你的关系,不能从王大花那里论起,得从我嫂子那里论。”
一旁的江桂芬冷冷地说:“谁管你王大花还是王三花,反正八百竿子都打不到夏大哥身上。我们还忙着,你要是没事,就请吧。”
孙云香看了眼夏家河,佯装委屈地说:“夏先生,你们就这样待客啊?”
“你不是客。”江桂芬说,“夏大夫,昨天有病人约你去看牙,你还不走吗?”
“差点把这事忘了。”夏家河一拍脑门,看着孙云香,歉意地说,“对不起孙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还得出诊去了。”
“没事儿,我再来。”孙云香挑衅地看了眼江桂芬,摇摆着身子,开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