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2/4页)

曲子堂冷笑一声,说:“变卖家业这样的败家子儿,你以为我会干?”

神尾太郎假惺惺地说:“我是为曲先生好。”

“不必你操心。”曲子堂大手一挥,断然拒绝。

神尾太郎看了眼松本,松本掏出一份文件,说:“从即日起,成立日本大连洋服统治株式会社。”

“无非就是由你们日本人垄断罢了。”曲子堂冷笑道,“是不是要告诉我,我的纺织厂要关门大吉了?”

松本冷冷一笑,说:“曲子堂,你的纺织厂从即日起,不允许再行生产!”

“我关!”曲子堂说。

松本说:“我们早已对米面油实行定量配给,可你的大蓬莱饭庄却熟视无睹,依旧超额销售,从即日起,查封大蓬莱饭庄。”

“看来,你们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啊!”曲子堂恼怒地说。

“根据关东军司令部命令,你的码头,你的货船在战争时期,也要一并征用。”松本说完,曲子堂已经气得面色铁青,浑身颤抖。

这天夜里,曲记纺织厂里突然浓烟滚滚,爆炸声四起。“曲记纺织厂”几个大字在火光中若隐若现,最终被漫天的火焰吞噬。熊熊的火光中,只见提着酒瓶子的曲子堂放肆地大笑着,嘴里还在歇斯底里地喊:“烧,全烧了,炸,全炸了,小鬼子,你们不是想要吗?老子给你们留下一堆灰!哈哈……”这笑声凄凄惶惶,却带着满腔的怒火与绝望。在这笑声中,几个日本兵从黑暗中冲出来,把曲子堂五花大绑着,押走了。

第二天一早,日本兵酒封了大蓬莱饭庄。王大花去找了邵夫人,让她想办法救出曲子堂。邵夫人给邵登年说了后,发现他并不想管这件事,邵夫人火了,威胁邵登年道:“你要是不救他,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跟日本人的丑事儿抖搂出去?”

天亮了。天空里灰蒙蒙的一片,好像一张灰色的网,罩在天空里,遮天蔽日。太阳出来了没有,谁也看不到。天阴着,似要塌下来了一般。大连街头上依旧人来人往,整个大连城都沉浸在一种焦躁不安的繁华中。

曲子堂走在大连街上,他瘸着腿,头发蓬乱,推着辆破车,车前挂着灯笼,嘴里叫卖着:“焖子,卖焖子啦!”

王大花让曲子堂每天都往店里送一趟焖子,曲子堂知道这是王大花在照顾自己。看到车前挂着的灯笼,王大花不解,问曲子堂为什么大白天还要打着个灯笼。

曲子堂说:“这个世道,白天和晚上没有什么两样……”

新京的特使要来大连考察了。为日本特使莅临大连的安全考虑,青木正二派人对大和旅馆实行戒严。他让松本接管大和旅馆里的保卫工作。另外,晚上还要安排隆重的欢迎酒宴。

五年前,特使先生在大连看过一次复州皮影,这个古老的中国艺术令他念念不忘。青木正二觉得,得请个皮影班子来,给特使先生好好助助兴。

青木正二还想自己也去演一小段皮影,能配合他演出的人,只能是夏家河和王大花。青木正二派焦作愚去诊所,把请帖交给了夏家河。夏家河吃不准王大花会不会去。可是焦作愚并不管这些,他只是交代了晚上六点在大和旅馆,就匆匆走了。

夏家河有些犯难。王大花还一肚子气,叫她和自己去演皮影,这怎么可能?可是,青木直接让焦作愚把帖子送来了。他是不是又要打什么歪主意?这是个什么宴会呢?目前还不知道,不过,能让青木专门下帖子的事,应该来头不小。夏家河想到了韩山东,这种时候,只有让他去做工作了。

王记鱼锅饼子店里,王大花在石臼里捣着虾酱,韩山东提着一条老板鱼进来了。王大花抬头看了眼,拉着脸并不理他。

韩山东讪讪地笑着,说:“那什么,上面来了新任务,你、我,还有老夏,咱三个得开个会。不管怎么说,咱们不能影响工作呀,你说是不是?”

见王大花不语,韩山东就冲门外叫了一嗓子,夏家河怯怯地进来了。王大花头也不抬继续捣着虾酱,一下比一下用力。

韩山东指了指王大花手里,拉扯了他一把,夏家河立马明白过来,就要去帮王大花捣臼,不料王大花并不领情,一胳膊肘捣在夏家河胸口,夏家河痛地惨叫了一声。

“今天的党小组会议,我先传达一下上级对老夏的批评。”韩山东咳嗽一声,说,“夏家河同志,你和小江的事,组织上相当不满意。你这是目无组织纪律,组织对你很失望!”

夏家河态度诚恳地说:“我有责任,我向组织检讨。我现在就检讨,大花——”

王大花捣着虾酱,说:“老韩,这不是党小组会议嘛,谈的该是革命大事,那些乱七八糟鸡毛蒜皮的破事,我早忘了。”

“忘了好,忘了好。”韩山东进入正题,“晚上这个酒会什么样,来的都是什么人,大姑娘让我们见机行事,留心探查。”

现在,王大花已经知道大姑娘是一个上级的代号,刚知道这个的时候,她就跟韩山东提过,说叫个什么代号不好,偏叫个大姑娘,这很容易给革命同志的家属带来家庭麻烦,让人家两口子不合,她还举例说了自己的事,韩山东说,光他知道这都叫了十好几年了,哪能说改就改,就这么叫着吧,革命同志听了亲切,小鬼子听了害怕。

韩山东支走了夏家河,对王大花说了青木邀请她和夏家河一块去演皮影戏的事,王大花头一扭,说:“我不干!”

“不干也得干!组织不是大车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海碰子,你今天过来,是不是早和虾爬子合计好了,就为让我答应和他一块去执行任务?”

“对。”韩山东点头。

外面,夏家河回到诊所里,看到江桂芬正看着桌上的请帖。江桂芬得知赴宴的消息,也要跟着去。尽管青木没有请她,可是,青木越是不请,她越得去。她是夏家河的妻子,夏家河跟别的女人跑到那种地方她还无动于衷,这不正常。

夏家河只得答应了她。

夏家河提着箱子,与身着旗袍的江桂芬一道,来到王记鱼锅饼子店门口。

店里,王大花换了套新衣服,在镜子前拢着头发。夏家河进来,告诉她这是重要宴会,还得画一下妆。

“我给你化吧。”夏家河说。

“用不着。”

“现在不是制气的时候,快点吧。我上次给你买的化妆盒在哪?”

王大花不情愿地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化妆盒,扔在桌上。夏家河在给王大花打上眼影,王大花微闭两眼,眼里有泪水溢出。夏家河犹豫了下,用纸巾擦去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