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第2/3页)

当年他可记得,谢仆射亲自找上门,砸开房门的锁,把人搀扶出来时,他谢三站都站不稳,哭得梨花带雨。

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尚且嚣张不到哪儿去,如今当了几年的纨绔,回到东都,他还能翻天不成。

前面谢邵脚步一顿,慢慢地停下来,回过头,眸色冰凉,侵出了眼底的鄙夷之色,如同当年看他元明安那般,面上带着轻视和倨傲,“元大人不知,畜生不可怕,就怕人心连畜生都不如。”

说完,没再看他元明安一眼,转身让侍从继续领路。

穿过几道月洞门,随从的脚步停在了一道门外,冲着里头的人喊话,“给事中可在?”

当初谢家大公子谢恒,接到朝堂的任命书时,大夫人无处不炫耀,闵章记得确实是门下省的给事中。

本以为会遇上熟人。

片刻后从里走出来的一人,岁及中年,面孔陌生,并非是谢家的大公子谢恒。

见是元相身边的贴身侍从,那给事中问道:“元大人有何吩咐?”

侍从看了一眼立在台阶下的谢邵,凑到那人跟前低声交代道:“这位是谢家三公子,元相嘱咐,让给事好好招待。”

朝中大多数的告身都是提前定好了的,门下省这一关,不过是走走形式,有的人甚至只递个话进来,便给予通过。

元相今日特意派人来嘱咐,给事中岂能不明白。

目光朝谢邵投来,扬声道:“谢公子不好意思,麻烦稍等会儿,手头上的事还没办完,实在是脱不开。”

谢邵一笑,倒也没着急,“给事先忙。”

侍从把人带到,便算完事,转声回去复命,留下谢劭和闵章两人立在门前干等。

时辰一点一点地过去,门口陆续有人进出,个个都低着头,或是相互说笑,唯独避开两人,目光不往他们身上看。

闵章在凤城才跟着谢劭,并不知道他之前在东都的日子,如今才看出来,官场竟然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治人法子。

这些人明摆是在给主子使绊子。

转身瞧了一眼院子里的滴漏,这都快过去半个时辰了,再这么等下去,怕是等到太阳落山,未必也能等到那位给事中忙完。

实在忍不住,同谢劭道:“主子的告身乃陛下亲自所授,何须让这等人为难,直接上三衙里当值,谁敢阻拦。”

“连一枚印都拿不到,往后如何在军中立足,岂不是让人嗤笑。”见时辰差不多了,谢劭抬步走向门前,不顾侍从相拦,径直闯进了屋,立在适才那位给事面前,问道:“大人可忙完了?”

给事没料到他会突然闯进来,忙把桌上的卷宗摊开,一脸为难,“还没呢,谢公子怕是还要再等会儿……”

谢劭看着他,面色再无半点和善,“门下每日的事务,都有归案,五年前因你们门下省的延误,导致奏闻没能及时呈上,耽搁了大事,陛下便下令,明文规定,给事手上的所有文书,积压不可超过两炷香,谢某在外等了半个时辰,已给了大人足够的宽限,既然给事还要繁忙,要忙多久,请给谢某一个准确的时辰。”

给事脸色一变,没料到他一个从凤城回来的人,倒是把门下省摸得清清楚楚。

能让他继续等,但时辰不能乱定。

元相既能让人把他送到这儿,本意也是让自己暗里使绊子,明面上不能撕破脸。

见好就收,“既然谢公子着急,那我便先替谢劭处理。”

谢劭没再说话,从袖筒内掏出告身,放在了他面前。

给事中接过,一看宣纸和字迹,便知是从何处何来,心头一跳,吓出了一身冷汗,哪里还敢怠慢,没多问一句,忙翻出案册,当着谢劭的面添上记录,正欲递上给予通过的木牌,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哟,这是谢三公子吗?”

谢劭转过头,看着门口进来的那人,从对方那张放大的五官轮廓中,依稀认了出来。

元家的大公子,元润。

儿时谢仆射与元明安两人制衡朝堂,难免会被人拿来比较,比权势,比文采,甚至比起了各自的夫人和子嗣。

可惜元家的这位大公子,并没给元明安长面子。

无论文武,一遇上谢劭,都被压制得死死的,没有一回赢过,因此便滋生出了更深的仇恨和妒忌。

谢劭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片刻,没有半点波澜,淡淡地收了回来,等着给事。

被他这般忽视,元大公子面色一僵,并没罢休,脚步走到了他跟前,拢袖又与他搭话,“怎么,三公子去了一趟凤城,连老熟人都不记得了?”

谢劭这才道:“谢某倒是想忘,可元大公子的名声,在八年前的一场狩猎中,便响彻了东都,谁人不知?”

可不是吗,八年前他元大公子狩猎遇上大虫,当场吓尿,被谢劭拖出来,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变了颜色的□□。

元大公子嘴角一抽,恨不得将其扒皮抽筋。

终究不是十一二岁的年纪,不能因一言不合,说动手就动手,目光突然看向桌上的告身,沉声道:“三公子既然是来讨告身授命,给事可不能玩忽职守,所有入编之人,都得要身体健全,谁知道他三公子这些年在外,有没有缺陷,给事还不派个人过来仔细检查清楚。”

没看到告身之前,给事或许还能听他的话,如今一头大汗,两边为难。

元相都不敢明着把事闹大,他一个给事,哪里敢冒头。

见给事一副把快自己藏起来的窝囊德行,元大公子气不打一出来,冷笑一声:“怎么,他三公子莫非还有何特殊之处?”

说完,伸手便要去拿案上的告身。

手还没摸到,手腕突然被擒住,元大公子还没反应过来,只得一声“咔嚓——”当成脱了臼。

钻心的疼传来,还不及痛呼出声,人又被谢劭按在了跟前的木案上,只见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眼锋利,面上带着当年那抹熟悉的讽刺,“八年没见,还是这般无用。”

耳边传来一阵猪叫,谢劭拿起案上的告身和木牌,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刚下台阶,便见到了一人。

谢恒怀里抱着几本厚厚的档案名册,挡住了半边脸,头一眼谢劭还没认出来,经过身边,察觉出对方愣在那没动,方才偏过头。

当初谢家大爷为了攀附太子,想尽办法把他谢大公子送入东都,如今犯了事,太子因谢家被废,谢大公子的处境自然也会跟着遭殃。

身上的官服,同屋内的几位都不同,想必也不再是什么给事中。

瞧这副模样,倒是像个谁都能差使的仆役。

谢恒大抵也没料到会在此遇上谢劭,来东都前谢家替他办的那场送别宴,有多热闹,两人都记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