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对太子的考试(第2/3页)

点的刘祎之每每想撞墙:他能怎么办啊,那是太子殿下,他总不能捆着太子去干什么吧。

如今他终于不用夹在中间门啦!

刘祎之小心控制自己的声音,千万不能流露出什么欢喜来。

头也垂的更低了,直到听到天后下一句吩咐:“到中书省后,多为姜相分忧,便如侍我一般。”

刘祎之才敢流露出些振奋之意,铿锵有力答了‘是’。

“退下吧。”

刘祎之出门以后,觉得这盛夏的天气,简直是太美妙了!他健步如飞奔去东宫去太子跟前辞行,还很是落了两滴不舍的眼泪,得了太子的赏赐后,再次磕头谢恩。

然后当即去到东宫属臣的署衙,迅速打包走了自己的用品。

飞速打包的时候,刘祎之还想起一件事;他在礼部的好友私下告诉他,陛下有意让太子重修什么跟公主有关的礼仪事。

当时刘祎之还在担心,天后一定又会让他‘建言’太子,他又要夹在中间门难做人了。

没想到啊峰回路转,他逃出生天了。

谁管太子会怎么做啊,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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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是怎么做的呢?

当‘太子令礼部上下礼官,按典共商公主出降礼仪’的消息,从礼部传来时,姜沃沉默地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心中只有两个字:完蛋。

这种礼仪能令群臣商议吗?不能!只能由上而下硬改!

就像当年二凤皇帝直接指派人去改《氏族志》一样,太子应该先自行定好利于公主的礼仪(至少也要有个态度),然后下命令,让礼部官员去扒拉经史子集给自己的礼法找有利证据!

这是上策。

再不济还有中策,太子哪怕不想担这个‘破坏礼法’的责任和名声。也完全可以先拟定好一份计划,然后私下呈给陛下或者天后,由二圣下旨。

姜沃忽然想起一句话:就像是学生,在面对一场棘手的考试时,可以是苦学做题,甚至可以是作弊。

结果……太子在做题和作弊之间门选择了……作法。

这是什么迷惑行为啊!

你让礼官去共同商定礼仪,他们会如何定还用说吗?王珪这个贞观一朝的礼部尚书不就是例子吗?

当然是会引经据典,弄出一套完全符合‘人伦尊卑礼法’的流程出来。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不如太子自己按照礼法制定一份‘公主出降礼仪’,哪怕不合帝后心意呢,起码经手的人少。

姜沃得知这个消息时,都不用紫宸宫宣诏,直接把手里的公务交给刘祎之,自行往紫宸宫去了。

刘祎之忙接过来,看着走向外头炎天暑热的姜相,庆幸而甘之如饴的工作了起来。

能好好办公,真好啊。

*

“明日一早,请长乐长公主、新城长公主进宫吧。”

晋阳公主随孙神医在外,城阳公主则是随驸马去房州了,两人皆不在长安。只好先请那两位了。

媚娘看着姜沃带来的一份先帝年间门旧档,简直跟皇帝的动作如出一辙,抬手掐了掐眉心,令宦官出宫传旨,明日请两位长公主进宫先商议一下。

吩咐完毕,媚娘把眼前这份令她糟心的旧档推开。

接过姜沃递上来的薄荷油,媚娘边倾倒边口中冷道:“我原以为南平公主之旧例,就是麻烦事了,原来,还有这一桩旧事!”

姜沃道:“也难怪姐姐不知,襄城公主出嫁时,是贞观初,而公主过世都二十年了……”

媚娘的手重重拍在案上:“但礼部一定能翻出这桩旧例。”

毕竟礼官和御史,最擅长的就是‘因循旧例,请复旧章’吗。

而襄城公主的旧例,又实在符合他们心中的礼法规矩,他们只怕恨不得给皇室都套上这个模板才好——

贞观初年,襄城公主被指婚给宋国公萧瑀长子。按照隋唐以来公主之例,凡公主出降是住在公主府的,正所谓‘令有司营第’,这是写进大唐典仪制之中的公主应有之分。

虽说襄城公主并非长孙皇后所出,但她是长女,先帝自也是上心的,下旨给女儿营造府邸。

然而……

襄城公主上书请辞道:“妇人事舅姑(礼记中称公婆为舅姑)如事父母,若居处不同,则定省多阙。”表示:如果公主单独开府的话,岂不是没办法晨昏定省侍奉公婆?那怎么能行呢。于是请辞父皇为自己建造公主府。而且是‘再三固让’,坚决请辞。[2]

最后二凤皇帝也就只给女儿修了修宋国公的府邸,就这样了。

时士族盛赞公主:行匹庶之礼于舅姑,前所未有之孝睦女子。[2]

媚娘又击案道:“是前所未有,何等荒唐!若是因她当年‘沽名钓誉’之举,带累了曜初令月,将来我便从她儿子们身上找补回来!”爵位官职都别想留。

姜沃闻言又从袖中取出了下一张纸:襄城公主的子孙谱。

饶是媚娘在盛怒之中,也不由露出几分笑意。

姜沃这才安慰道:“姐姐也别太担心,襄城公主为长女,如果先帝真的嘉奖她的言行,那么之后所有的公主都该按此例行才对。”

可并没有。

先帝一朝那么多公主,甭管嫡出庶出,除了这位自请‘不建府’的最年长的公主,其余公主全都有自己的府邸。

就连媚娘之前拿来举例的南平公主,哪怕被礼部尚书要求行了‘执笲盥馈之礼’,也还是有自己公主府的,几乎不去王家。

以至于后来王珪病了,二凤皇帝还得专门给女儿下个诏,让公主去探望下公公。[2]

然而媚娘依旧心烦不能释怀。

屋内无人,媚娘甚至点着档子上一句话,前所未有抱怨了起了二凤皇帝:“先帝也是的,既然也不按襄城公主此事为例,何苦要赞一句襄城公主‘雅有礼度’!只怕要有礼官抓住这句话不放!”

姜沃也没多说。她知道,媚娘不过是白抱怨。

媚娘是很清楚的:礼法,是一件神奇的东西。

一个掌权的帝王可以像捏泥人一样,把礼法塑造为自己喜欢的形状。但这块泥巴,可以捏,却谁都不能扔掉它,都只能利用它。

因礼法正是教化天下之法,说白了,也是帝王的御下之法。

这便是“礼乐达,天下习而安之。”

不光是先帝,哪怕是媚娘现在恼火成这样,但在外人面前,也不能公开说襄城公主的‘孝道’是错的。

但她现在,真的很希望,这位襄城公主从来没出现过!

夏日炎炎,姜沃也不想媚娘再上火了,继续温言开解安慰道:“咱们这么想,襄城公主这件事就是一包深埋在土里的隐形火药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