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第2/5页)
花娘们彩色鲜艳的肚兜以上挂满了屋檐,在风里微微荡漾着,将每一个角落都完美地展现给楼下路过的人们,引得一个个贼眉鼠眼的小子在楼下仰头看着痴痴傻笑。
他快速毒驱赶马车,对于此处有种说不上来的莫名厌恶感。
可是他越是想避开,那冥冥之中,他就偏偏要与这里有所牵连。
在路过一个巷子口的时候,他的马车被人拦住了,一个从巷子里忽然跑出来的女人。
那女人满脸敷着厚重的香粉,不大叫人能看出她原来的容貌,她穿着水红色的衣裳。
做她们这一行的,衣裳似乎都没有太端庄的款式,大片的胸脯和脖子都露在外面,怀里蠕动着的孩子看起来不过七八个月大,想来也不大适应那刺鼻的香味,一直嘤嘤地哼唧着。
宋晚亭凝着眉头,眼里是一点不掩饰的嫌恶之色,拉紧了缰绳,想要绕道走。
没想到那女人却缠了上来,“你不要走。”
这个声音,几年没有听到了,哪怕他们就一直在同一座城池里。
他扭过头,冷眼看朝那个女人,浑身就像是被雷电劈过一回。好半响,宋晚亭像是才找回了自己的神魂,目光试图穿过这厚厚的脂粉,以好确认藏在下面的面容到底是不是宋莲衣。
她又说话了,因为嘴唇的蠕动,使得整个面目表情都变得生动起来,但同样活跃起来的,还有她眼角厚重的鱼尾纹和脸颊上的法令纹。
这样的她,怎么看都不像是那才双十年华的宋莲衣。
可她的声音,又是那样的相似。
“我知道你怨恨我丢了宋家最后的脸面,所以我没敢去你的当铺,拖人打听了几回,晓得你今天会来北市。”
她说着,终于抬起头来,但眼睛并未看宋晚亭,而是落在他身后那蓝色的车棚上,“我一直在等你这辆车。”
“你想做什么?”宋晚亭并不想与这个妹妹叙旧情,他对于女人的恐惧,几乎都是来源于亲生母亲和亲妹妹。
所以他的声音十分冷漠,不及他对林清羽时的半分温和友善。
宋莲衣却是忽然跪下来,孩子似乎感觉到了,不满地在薄薄的襁褓里挣扎扭动,呜咽声音越发响亮起来。
宋晚亭左右瞧去,眼见大家果然是被孩子的哭声引来,越发的不耐烦,再次追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宋莲衣想是鼓起了勇气一般,“我听人说,要打仗了,十方州的叛军很快就来了。我有一个要好的马相公,他愿意带我走,只是……”她说着,目光闪躲着,连怀里的孩子都不敢多看一眼,“他只愿意带我走。”
宋晚亭一声冷笑,眼神带着丝毫不掩的嫌恶,“所以,你要把这个野种教给我?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养?”
宋莲衣其实很害怕宋晚亭,自从她和母亲选择舍弃兄长去过她们想要的荣华富贵后,再见这个兄长的时候,她心里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感。
可是,她实在是没有办法的,这个孩子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叫自己就这样将她扔了,又真的下不去手。
所以这思来想去的,只能找这个亲兄长。
她想这几年,自己宁愿在这花楼里任由无数男人来骑跨,也没有去找他,如今只求他这样一件事情,他该是应允的。
但是没有,她垂着的眼睛看着马车调转了方向,毫不犹豫地走掉了。
她目光呆呆地,直至看着马车走远了,才像是回过头来,路过的人指指点点。
想是她的穿着打扮太过于暴露,明显证明了她是花楼的女人,听得方才之事,大家都隐隐猜想,莫不是宋晚亭是她的嫖客,一夜风流后留下这个婴孩,如今却不愿意管。
毕竟现在她已是提前走上了年老体衰的道路,没有人会认为她和宋晚亭是亲兄妹。
于是竟然有人同情她,骂起了宋晚亭来。
宋莲衣张着嘴,想要解释什么,可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对于别人这种事情,都十分热衷地出着主意,却又不需要她这个当事人参与。
她放弃了,抱着孩子转身回了那阴暗潮湿的巷子里。
孩子似乎是感应到了,自己还要回到这个糟糕的地方,于是那哭声就越发响亮了。
但是听在宋莲衣的心里,却叫她越发绝望,那位答应带自己去上京的马相公,明天一早就要走,她没有多少的时间作安排了。
这个孩子,该怎么办?所以孩子嘹亮的哭声,让宋莲衣心生烦躁来,一巴掌无情地拍打在孩子的屁股上。
哪怕是隔着襁褓,可是太薄了,所以孩子哭得更厉害了。引得了对面出来买饭的一个女人抬头看来,她大概是认识宋莲衣的,甚至好像两人中间还有些嫌隙,所以她啐骂了一口,嘲讽起来:“怎么,你这拖油瓶没送出去?那可难了,马相公是说过,他不会替人养孩子的,你是走不掉了。”
“关你什么事情?难道他还会带你不是?”宋莲衣表情一下变得狰狞,显然她们两个是共享一个嫖客的,声音也变得尖利了几分。手上拍打孩子的动作,也变得粗暴了些。
孩子的哭声就越发响了,把休息的女人们都吵醒来,几个披头散发的脑袋从楼上的窗户里伸出来:“你们两个要死啊,还要不要叫人睡觉?”
又有人嫌弃孩子哭声吵闹。
所以因孩子的哭声,宋莲衣忽然就被大家集体攻击起来,她越想越气,憋得一张脸通红,只抱着孩子又急匆匆出了巷子。
然后使了两个小钱,喊了一个脚夫送她去城南。
如
此这般,这个孩子比宋晚亭还要先到当铺里。
等宋晚亭从云记商行回到当铺的时候,里面的朝奉一脸发愁地将孩子抱着给他,“我们这铺子里自宋姑娘接手以来,是不做活当的,可是刚才有个女人,把这孩子丢咱们柜台上,就忽然跑了,我喊了人去找,也没能找回来。”
然后询问宋晚亭,“掌柜的,这可如何是好?”活生生的一个女娃儿,七八个月大小,生得粉雕玉琢的,就这样扔了街面上去,他也做不得这等害命的事情。
宋晚亭看着那眼熟的襁褓,哪怕当时他没看清楚孩子长什么样子,但此刻也准确地辨别出了孩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