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第3/5页)
殷十三娘也忙从屋子里扯出来一块巨大的毯子,只将一角扔给阿若,两人拉起来,挡在了那骨灰前面,将风彻底地隔开。
阿不力孜也冷静了下来,抬头看着他们几人,擦去了最后的眼泪,像是冷静了下来,进屋一阵翻找,将他觉得最漂亮的一个罐子给拿出来,一边用袖子擦去里面还粘在罐身上的薄薄一层面粉,一边说:“这是托依汗最喜欢的一个罐子,总要叫我给她打水喝,我舍不得,我真后悔……”
说着说着,声音又因为悲伤而变得含糊不清起来。
他跪坐在地上,一面小心翼翼地捧着灰沫往罐子里盛放,一面絮絮叨叨地说着关于托依汗的生前往事。
这一个环节很快,那么一大堆柴火和一个孩子,就只得了这么小小的一罐子,他宝贝一般抱在怀里,“这样,我就更方便随时带着我的托依汗了。”
他这样神神叨叨的样子,让明连溪忍不住朝她兄长悄悄吐槽:“这是个疯子吧?将骨灰随身带着?”
明连溪觉得自己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唯独有时候那脑子像是缺一根弦一样。他瞪了她一眼,“别乱说。”人家痛失爱女,正是伤心难过之时,做出什么反常举动都不为过,人之常情罢了。
阿不力孜抱着女儿的骨灰坐在门槛上,阿若他们也牵着骆驼去小水塘边喂水,那景允之也趁机走到周梨跟前打探,“粥粥姑娘?这是?”
周梨纵使是防备着景允之的,但是想到这沙漠深处藏着那样一般犹如恶魔一样的沙贼们,他对自己和十三娘算是有救命之恩,便将提此事告知于他:“阿不力孜大哥是个可怜人,只有托依汗这样一个女儿相依为命,却还被那些千刀万剐的沙贼们抓去喂下了那奎尼种子,成了大冬虫。”
“大冬虫?”景允之愕然,一面下意识地朝明连城兄妹俩看去。
这兄妹俩,可不就是为了所谓的大冬虫才来这丰州的么?听说他们祖父病重,便受了父亲之命,前来此寻找这大冬虫做药引。
明连城兄妹听到景允之的话,连忙凑了过来,只一脸好奇地询问周梨。
周梨不察,只细细说了这所谓的大冬虫是如何产生的。
那明家兄妹俩一脸的震惊,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祖父这要活下去,竟是要拿别人的尸体来做药引…
恐惧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恶心,但片刻后兄妹俩的目光还是下意识地朝那阿不力孜怀里抱着的骨灰看过去。
依照周梨所言,那些沙贼神出鬼没,被他们抓到就会被强行喂奎尼种子。
这种子下肚后,就等于死路一条。
死了也就罢了,偏死了还要被人吃掉……
所以明家兄妹俩是不敢去冒险,跑到那些人的地盘去找他们买大冬虫的,因此如今都只有一个想法,将那骨灰给偷走。
只不过这样的事情,到底是不曾做过,竟然觉得比杀人还要难,尤其是看到阿不力孜那伤心难过的样子,他们终究是下不去手。
可一头是等着活命的祖父,明家若是没有了祖父坐镇,只怕不出两个月,就要被其余的几家瓜分了去,届时他们便都要成那丧家之犬,又有什么资格可怜别人?
所以倒不如先可怜可怜自己才是。
不过兄妹俩还没找到机会商量夺骨灰,阿不力孜就抱着骨灰站起身来,一脸肃穆:“走吧,我送你们离开这片沙漠。”他说着,钻进屋子里将骨灰用一块女人的头巾给抱起来,挂在怀里,然后牵起自己的白骆驼,让大家将骆驼铃里的小铜舌都给拔掉。
周梨见此,朝景允之一行人道:“走吧,他能带我们离开这里。”对于将铃铛里的小铜舌摘下,众人虽不解,但也听了他的话。
那兄妹便想,那就等着男人带他们离开了这片沙漠,再想办法拿走那骨灰。实在不行就偷偷用其他的灰沫给他换走,想来他是不会发现的。
一行人就这样上路了,那景允之虽和周梨再度重逢,心里高兴,但却又因听周梨说起那所谓的大冬虫夏草,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得沉重起来,很是同情这个善良老实的男人。
不过他的善良从来都是那么一瞬,很快理智就占满了整个脑子,所以迅速就收起了心情,一面驱赶着骆驼,朝周梨靠近过去,与她搭话。
此举落在那明连溪的眼里,出于女人的本能,她一下就嗅到了这景公子对周梨的别样态度,只暗暗将周梨上下打量了一回,不过是个身材干瘪的老女人而已,除了那一张脸还有些看头,哪里比得过自己?
于是不服气,也将自己的骆驼驱赶着,朝景允之追了过去。
一时间,三只骆驼并排而行,那景允之被夹在中间。
周梨又不是傻子,她的目光越过景允之看了那上来的明连溪,露出个不以为然的笑,然后朝前面的殷十三娘喊:“殷姐姐,等我。”
明连溪将她此举看作还算是有些眼色,知道比不过自己,落荒而逃了,然后得意地吹起了口哨来。
不想前面的阿不力孜忽然停了下来,一脸愤怒又惊恐地看着她:“你这个女人疯了么?谁叫你发出这些声音的?”
是了,口哨的声音不同于说话,尖利又悠扬,可以传得很远,更何况这是一片毫无阻挡物的环境,那声音就传得更远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明连溪同样意识到了,但有些不服气,心想不过就一声口哨罢了,犯得着这样冲自己大呼小叫的,觉得那阿不力孜分明就是故意的,和周梨熟,肯定见自己把周梨赶走了,想替周梨出气,故意当着景公子的面子责斥自己。也是大小姐病犯,一时间也生气起来:“我就吹,就吹你能怎么样?”然后又吹响了口哨。
可她越是吹,阿不力孜的脸色就变得越发惊恐。
连明连城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连忙拉住她,“溪儿,不要胡闹了。”
但是这个时候阿不力孜已经不管她吹不吹了,只以一种绝望的表情看着四周的沙丘,“果然,我也逃不过的,真主也不肯保佑我!”
他的话和神情,明显叫周梨紧张起来,“阿不力孜大哥,怎么了?”
然而此刻的他却开始垂头祷告起来,满脸的虔诚。他的名字叫阿不力孜,是真主的奴仆,可是真主却不愿意保佑他这个忠实的奴仆。
片刻之后,似乎已经坦然接受了死亡的他表情变得平静起来,只是看着周梨殷切关忧的目光,有些于心不忍,“对不起粥粥姑娘,你是个好人,可惜你们这位同伴发出那样奇怪的声音,已经将那些恶魔引来了,我们都将成为大冬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