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第3/5页)
这话让千璎几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简直难以置信,那柳相惜更是气得不轻,“这,这,他这意思是,不关他爹娘的事,好好的一个刑事案件,就变成他们自家的事情了?”而且孩子的死也成了意外?
周梨颔首,心中虽觉得就这样,那往后谁要犯了案子,也说是家务事,赏罚司还真就不好继续按照正常程序来审理了。这不得助长了许多罪犯的气焰么?便忍不住骂起前朝修订律例的人来,“可是晓得这律例谁订下的,这样大的漏洞以前没发现么?照着这样说,那小辈死在长辈手里,不管缘由,只要一个孝字压下来,就合情合理了,也不用管长辈追责?”
这特么做长辈的,就拿了个免死金牌。
上官飞隽解释着:“从前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案子,不过试想那亲爹卖儿女,儿女不听话打断腿脚残了,衙门都不管,这律例的确不好完善。”一面看朝柳相惜:“白日里柳哥还说要雇人来重新修订提交去上面呢!”
但是现在就算写出来,那也要一套流程要过,等审核完,这律例能用上了,这件案子怕早就成了过眼云烟,这老铁锁夫妻也是无罪。
而上官飞隽这话,也叫沈窕想起了早年自己被困在那院子之中的事情,一时也有感而发,“是了,因一个孝字压头上,做晚辈的的确是没有半点话语权。”她白白被她爹关了那么久,连一句不是都不能说,更不要说去衙门里为自己伸张正义。
周梨没有言语,只是忽然意识到,这个时代卖儿卖女都不犯法,这律例要是想要将残缺的地方填补起来,那必然是要涉及这一块。
又想起那丈夫死了的,不管是不是媳妇所为,公婆第一个想着媳妇是凶手的,而且衙门里也执行,忽然觉得十分不公,只道:“若一定要归类为家事和意外,那么若是孩子的母亲醒来,和离后再去赏罚司状告这老夫妻,是不是就能立案查?”
“可问题是,那孩子的母亲,遭受了这样大的打击,怕是难以醒过来了。”千璎是做母亲的,几乎能同那可怜的女人共情,但此刻对她更多的还是对那个可怜女人的同情。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近年来这屛玉县没有什么牵扯人命的刑事案件发生,以至于这件案子传开后,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在这日新月异的时代里,女子从后院走到前堂来,其中也不乏年轻女子们,所以在她们的血液里,也流淌着许多敢于抗争的勇气。
因此即便这一家子将两老接了回家去,但舆论却没有就此停下。
原本他们的子女劝说弟弟原谅爹娘,将小侄儿的死当做一场意外,就是因为担心爹娘这把年纪了,还要蹲大狱,去往那阿姊山挖矿,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更何况村子里的黑赌馆也被查封了,罚得又严重,哪个还敢继续开?所以便想父母以后也不会去沉迷赌博,会收敛的。
却没想到,哪里晓得他们想尽办法将弟弟劝说,写了这原谅的折子去赏罚司,将父母接回来后。
迎接他们的却是铺天盖地的怒骂声。
这可比他们爹娘蹲大狱挖矿还要过犹不及,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各处的工坊都将他们给解聘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往后想要求生,只能种地。
想要行商做生意,却在金商馆那里又办不了契约,于是一下都慌了神。
于是又叫弟弟去状告父母。
简直如同闹剧一般。
这两老夫妻终于也是被绳之以法,送去了阿姊山挖金矿。
但由始至终,这件案子都是因为他们的儿女们以自己为重,不少人虽是见着这两老夫妻挖矿去了,心里的怒火平息了不少,但也觉得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这些儿女也是自私自利之人。
这是于朝堂外。
而朝堂内,也因这一桩案子,李仪他们终于也意识到了这律例中诸多不公允。
就这一次而言,对于丧子的小儿媳妇,就无任何公平而言,只因她是儿媳妇,而罪犯是她的公婆,所以她不能状告。
想状告,只能是先和离。
可偏偏她又因丧子之痛而接受不了,到如今也没有清醒。
同样的,父母卖子女属于违法行为,也被写入律例之中。
这一条律例起先对周梨来说,觉得是犹如登那悬崖断壁一般艰难,却没料想到,最后竟然就这样因为这个可怜孩子的案子而促成了。
她早前不是不想提,只是她提出来的太多了,她也担心适得其反,毕竟新的思想一下塞得太多,大家怕是难以接受,所以想着凡事都要循序渐进。
反正自己的人生还有很长,相信这未来几十年的时间,努力努力,也是能改变的。
可父母贩卖子女属于犯罪的律例倒是写上了,但周梨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是以一个无辜孩童的生命谱写出来的。
后来沈窕劝她,“其实换一个角度看,是值得的。”便又说,“如果是我,我愿意,这样不知救了多少孩子呢!”
只是可惜当年她被关在院子里的时候,朝廷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死了才是真的白白死了呢!
当然,这一次律例的大修改,不单独只是这一条,很多都被改了,或是添加了许多条。
比如历朝都重文轻武,哪怕这每个王朝的开国皇帝都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但这骨子里始终都对于武夫有一种轻贱之意。
仿佛武夫两个字,就与粗鄙连在了一起。
可是,这天下的海晏河清,文人骚客们的曲水流觞,都是武夫们拿血肉给换回来的。
所以律例之中,多了一条,专门是用来保护军户的。
从此以后军户不在是低贱之人,他们拥有崇高的身份,可得万民尊敬。
当然这一条律例写入律典中的时候,也遭到了不少文人的反对,只觉得他武夫们哪里值得?
后来周梨听闻了气不过,骑着马从金商馆跑回衙门里,在朝堂上和那一帮文官们舌枪唇剑争辩,口若悬河举了诸多例子。
那帮文官们才歇了声。
于是这
条律例便写了上去。
事后姜玉阳问她,“你这一次来出这个头,可是得罪了不少人。”时代虽说在改变,但很多人的骨子里,其实都还保留着那最迂腐糟粕的一面。
周梨这个时候只觉得口干舌燥,很久没有一次说这么久的话了,一个人跟着七八个反对的人辩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