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除夕夜(第2/3页)

所以这件事很奇怪,就是说,明明别人才是符合大众习惯的,但是因为自己习惯了,反而觉得别人别扭。

当然,这种感受她永远不可能和霍君宜提,他也不会理解的。

她其实想和陆绪章说一下的冲动,因为他能懂。

可是她当然舍不下这个脸,他知道了,就算嘴上不说,心里肯定笑话她的。

只能憋着了……

*

年前,霍君宜拎了一大摞一大摞的年货来,还特意给陆亭笈买了一件运动服做礼物。

他过年期间要陪着他妈回乡下老家,到时候估计有些天看不到了,显然他也有些失落,不舍得离开,不过也没办法。

孟砚青反过来安慰了他一番,约好了年后回来一起逛庙会,霍君宜这才笑了,临走前倒是说了好一番话。

孟砚青偶尔过去饭店的柜台走动走动,看看情况。

如今柜台的生意很好,但凡外宾来,总能有些进账,开业也没多久,销售额已经喜人,消息穿回去鸿运总部,谢敦彦自然是高兴。

孟砚青这个代理人是他看中的,在大陆珠宝行业处于封闭状态的情况下,她竟然把鸿运珠宝的招牌放在了首都饭店的柜台,却销售额大好,这让他信心倍增,对于他接下来的计划也大有助益。

双方合作愉快,孟砚青未来的分成也很是可观,她心无旁骛的,自然也就踏实下来,在家潜心学习。

这段她努力学习,又有儿子可以帮衬着一起分析问题,如此进展倒也神速,数理化三个科目她已经过了一遍。

这时候拿了模拟高考测试题来做,不见得做得多好,倒也能及格。

即使这样,她自己也觉得不错了。

本来她就没想着头一年一定能考上,反正愚公移山慢慢来。

这两天过年了,天冷得厉害,外面又闹腾,她基本不怎么出门,就闷家里,舒坦得很。

家里白炉子烧得旺,很暖和,吃穿不用愁,她便在家闷头学习,若是累了,也懒得出门,便拿了唱片来听听音乐。

这都是她旧年时候积攒下的,十年运动前,她从委托店和信托商行趁机买进不少,有些是别人家珍藏的,赶在那个时候特意卖出去。

她到底年少,有恃无恐,很便宜的价格买,都是外国出品的密纹唱片,三十三转,也就一块钱一张,以后再也不可能这么便宜价格买到了。

很快过年了,外面响起鞭炮声,空气中也弥漫着硫磺的味道,整个四九城都沉溺于过年的欢庆中。

不过孟砚青的院子却很清净。

过年前,陆绪章问起来她打算怎么过,其实他话里多少有那个意思,她明白,便拒绝了。

她如今再世为人,有许多事其实不好张扬,也不好解释。

一旦重新跟着陆绪章接触到陆家人,那她以后的身份便被钉死在那里,以后行事诸多不便,她也不好解释。

这天,她把家里的食材都整理了下,过年就她一个人,这些菜足够让她吃到正月初六了,到时候外面各种饭馆开业,她就能续上了。

她又给白炉子续上煤球,诸事收拾妥当,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个人安静地听着音乐。

难得的清闲时候,倒是惬意。

正听着时,外面便响起敲门声。

她心中不免疑惑,当即起身,径自过去开门。

门外是陆绪章。

雪花飘飞,他穿着一身厚重的大衣,肩头落了零星碎雪。

他黑眸中蕴着浅淡温和的笑意,低声道:“这会儿过来,是不是打扰你了。”

他声音很轻。

孟砚青便抿唇笑了:“这个时候,你竟然有这个功夫?我以为你正忙着。”

年少时候便和陆家来往亲密,她又当了他们家四年的儿媳妇,自然知道的,陆家家大业大,过年时候不说这些留在北京的,就是京外的子女都要过来,陆绪章是他们这一辈的长子长孙,许多事他自然都少不了要操持。

况且年节时候,他们单位也是诸事繁忙,单位团拜会外交联谊会,思想学习分享会,全都是一串一串的,过年就是他最忙的时候。

所以大年三十,他竟然出现在这里,也是稀罕了。

陆绪章却笑道:“忙里偷闲可以吧?”

孟砚青也就没再问,请他进来,给自己唱片按了暂停,之后难得勤快,给他沏了茶:“你上次带来的那个茶,可以吗?”

他对茶素来讲究,讲究到挑剔。

陆绪章:“嗯,都行。”

沏茶过后,两个人重新坐下,陆绪章笑道:“刚才我听着是舒伯特的《鳟鱼五重奏》?”

孟砚青:“你这耳力倒是好,这都让你听到了,还要听吗?”

陆绪章笑道:“要。”

孟砚青也就起身,重新按下按钮,于是厚重带有质感的交响乐便溢满了房间。

屋外雪落无声,屋内却是春回大地,那音符上下翻滚,犹如水花在渔夫手中翻动,

两个人都没说话,就这么静默地听着,听到最后,那音乐声变得低沉忧郁起来,鳟鱼失去了自由。

陆绪章微侧首,看向了身边的孟砚青。

她修长柔软的手指轻搭在欧式沙发扶手上,窗外被白雪反射进来的阳光落在她脸上,让她的肌肤呈现一种散发着粉泽的半透明色。

她现在的样子和以前并不完全像,但是却又像极了。

修长睫毛懒懒搭下的样子,正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此时音乐已经收尾,尾声重新回到欢快明朗起来,鳟鱼重获自由,那是充满希冀的嬉游。

唱片的指针停了下来,交响乐结束了,不过两个人很久没说话。

最先开口的是孟砚青,她侧首看着他:“真有这时间?”

陆绪章解释道:“把亭笈打发过去,让他陪着几个叔伯长辈,我找了个由头出来了,他们都知道我忙,现在没人指望我在家里陪着,我正好偷得浮生半日闲。”

孟砚青:“那年夜饭呢?”

陆绪章:“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吧,其实这几年他们已经不指望我了,去年我就没参与——”

他解释道:“有亭笈在,让他在那里应承吧,别看孩子小,高低也是个人,可以挡不少事。”

孟砚青便笑起来:“而且他还小,叔伯们自然不会劝他喝酒的。”

陆绪章颔首:“对。”

他侧首,如墨黑眸含着浅淡笑意:“晚上想吃什么?”

孟砚青:“大过年的,不好找地儿吧。”

这会儿订年夜饭都不好订,她就想凑合吃点吧。

陆绪章:“我来做。”

孟砚青:“真的假的?”

陆绪章笑道:“试试吧。”

孟砚青挑眉:“绪章,你何必呢?”

陆绪章:“嗯?”

孟砚青温声笑道:“你不要为我费这个心思,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