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第2/3页)
何似飞纵然再有才华,那也得在他做出某项功绩后再论赏,甚至,还得后世之人盖棺定论。只是余明函那《通志》是实打实的,现如今大家已经能预料到后世的评价了。
曹大学士一时半会儿也拿捏不准陛下的心思。
突然提起余明函,是要暗喻余明函位及人臣后就惨遭贬谪,一生再没登上过首辅之位;还是说余明函厉害到可以名垂青史,在这儿捧杀何似飞呢。
反正事到如今,他还是不相信陛下是真心看好何似飞。
不过,曹大学士偶尔会反向思考——说实在的,他们这些老臣,基本上就没拿捏准过新帝的想法。昨儿个他和孔大人还聊过,不晓得陛下最后那句‘好一个何似飞’到底是褒是贬。
他们都一致认为是‘贬’的话,那难道陛下心中是真的想要栽培、重用何似飞?
猜来猜去也挺累。
要是一般的状元郎,他们这些老臣也不会如此费心思。
但那能名垂青史的绥州余明函,数百年来也就出了一个啊!
就在诸位大臣们心思活泛,百转千回时,高台上那位再次发话了:“朕就是觉得凑巧,遥想朕的曾祖英宗,朝堂上下人才济济,前有三元及第余明函,后有文可安天下的邵安,武能定乾坤的乔川,其他名士朕就不提了。如今,数十年弹指一挥间,到朕这里,又有了‘殿试十六圈’的人。而且,此人跟朕还有些渊源。何似飞,你师从何人?”
何似飞继续朗声回答:“回禀陛下,学生师从绥州余老先生。”
话音刚落,何似飞便听到周遭接连不断的唏嘘声。
在来京城前,何似飞跟老师已经推演过事情走向。
也做过最坏的打算——倘若陛下在朝堂上将他捧得极高,且在此刻要他表露师承绥州余明函,那么他必然遭到满朝文武的孤立、不屑与……深深的忌惮。
自此,何似飞的仕途从一开始,便是顶级困难模式。
但当时何似飞跟余明函都没有提过‘藏拙’‘压名次’的事情,师徒二人的态度空前统一。
成鸣帝不就是要一个风评一般,只能依附于他才可立于朝堂的臣子么?何似飞暂且就当他的这枚棋子。
等到日后……棋子成长起来,便由不得对弈之人了。
成鸣帝见何似飞没有支支吾吾,而是坦率大方,在诸位大官面前也不骄不躁,不气不馁,眸中多了兴味,道:“如此看来,你也算朕的师弟。在定状元一事上,朕原本该避嫌,但两位大学士和六位读卷官都给你答卷上画了两圈,第二的榜眼卷宗上只有不到九圈。无论如何,你也是头名,状元非你莫属。”
何似飞谢恩后归队。
成鸣帝又问了其它人一些问题,见到第四名面色黝黑,分明年纪不大却抬头纹很是严重的进士时,还问了其出身,家中几口人,家庭收入几何这等问题。
第四名惶恐至极,他在会试中排名十八,原本以为自己同前十无缘,没想到居然是二甲第一,传胪之位!
他的官话不算特别标准,带着一股北方高原山沟的乡土气息,但嗓音洪亮,逻辑清晰,即便在极其紧张的状态下,依然对答如流,不打磕绊。
问答结束,此前定下的前十名不做修改。
负责登记的鸿胪寺官员立刻将准备好的‘金榜’呈给内侍,内侍再呈给皇帝。
殿试排名是登记在黄纸上,人称‘金榜题名’。
且这金榜要登记两遍,分为表里两层,一大一小,小的呈给皇帝御览后会封存起来,大的金榜则加盖玉玺,待传胪大典结束后,由礼部尚书亲自将其送出太和门,至动长安门外,挂在宫墙上。
一直为百姓们盛传且津津乐道的‘榜下捉婿’就是在这儿捉的。
但其实新科进士们自个儿不大会过来看排名。毕竟传胪大典上,等名次传唱完毕,大家也都知道了排名……
之所以能捉到女婿,一方面是一甲和二甲前几的进士的住址基本上瞒不住,嫁女心切的人会直接将帖子从进士家的院墙里扔进去;另一方面,那就是有的进士真的会再去看一看排名,加之人长得俊俏的话,确实会被来回争夺。
礼部尚书双手捧上即将张贴的大金榜后,传胪大典正式开始!
礼乐奏响,悠远清亮的声音由午门一路传至太和殿。
太和殿俗称金銮殿,是整个皇宫最大、最庄重、最宏伟的宫殿,殿前广场可以容纳上千人。
在礼乐传来时,已经有司礼者手执长鞭,在丹陛前挥舞,鞭子在初生的太阳下反射着夺目的光,响亮的鞭声传递至大部分人耳朵中。
鞭声三响,鸣鞭结束,百官再次参拜皇帝。
何似飞听到有内侍高呼:“宣新科进士进殿!”
即刻,便有鸿胪寺官员来同何似飞交谈、引领,紧接着,其他新科进士都跟在何似飞身后,进入殿内。
作为状元郎,何似飞还得去偏殿再换一套状元服。
——朝冠二梁,朝服绯罗,白绢中单,蔽膝,锦绶,槐木芴,纱帽,光银带,药玉佩,朝靴,毡袜。[2]
除此以外,这套状元服是皇帝对新科状元的赏赐,何似飞可以将其穿回家。而此前他们所更换的进士服,那是得在礼毕后,交还给鸿胪寺的。
待何似飞带着三枝九叶顶的乌纱帽,身着绯色状元服,踩着奏乐的拍子,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时,诸位新科进士几乎都要看呆了。
不仅是因为状元郎好看,更是因为大家都眼馋这身衣服。
因着方才金銮殿内陛下一通捧杀,原本想同何似飞交好的其他进士暂时都偃旗息鼓,只有叶辰态度一如往常,笑着道:“红色穿在何兄身上,当真十分般配。”
那位二甲第一的陆信此前没同何似飞有过交集,此刻也笑容憨厚的点点头,应和道:“就是,就是!状元兄太俊俏了!”
花如锦因为距离他们这边过远,只是同何似飞远远点头致意后,便赶紧眼观鼻鼻观心站好。
待一切调整好后,奏乐的曲调无缝切换,立马换成了一首十分激昂的乐曲。
与此同时,何似飞发现,太和殿内的布置也同方才截然不同。
成鸣帝的衣服也换成了皮牟服,坐在龙椅上——何似飞此前听说这一件礼服,便要数十位手艺极好的秀女花费十多年时间,才能做出来。
因此,这衣服不能洗,皇帝也只是每逢大典才会穿一次。
有时候皇帝换位比较频繁,会造成下一任皇帝的皮牟服来不及做,暂时穿先帝的情况。
何似飞仅仅是余光一扫,就感觉这衣服上都透出一股明显的威严、深沉、肃穆,以及彰显大国国力的华贵来。
说实在的,何似飞对这件衣服也颇为好奇,但碍于礼仪,不能专程打量,倒是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