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徐冲生了个好女儿(第2/3页)
他自顾自一瘸一拐走到一旁落座,也没让冯保服侍,自己解开腰上系着的绳带把身后的荆条取了下来,上面的棘刺扎在皮肉里,这一取,即便是徐冲也忍不住皱了下眉,发出嘶的一声。
李崇看得皱眉,吩咐冯保去取药。
冯保应声退下,走出大殿的时候,他的脸色唰得一下沉了下来。
殿外内侍看他出来,忙迎了过来:“公公有什么吩咐?”
冯保说:“去太医院找陈太医要一份治疗外伤的药膏。”
小太监下意识往里面看了一眼,陛下不是要责罚那位诚国公吗?怎么还给人送起药了?
冯保见他不动,沉声皱眉:“还不去?!”
小太监脸色微白,不敢多看,他忙应声退下了。
冯保看他离开,在原地平复了一会自己的呼吸才又去隔壁茶室倒了一盏新茶,等他捧着茶盏进去的时候正好听到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天子在问那位诚国公:“谁教你的?”
冯保脚下步子并没有放慢,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徐冲的身上。
徐冲因为等着上药,衣服并未穿好,松松垮垮套在身上,听到这话,他微怔:“什么?”
李崇掀起眼帘看他:“刚才的话,谁教你的?”
这位当今天子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说起这番话就像是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却让听到的人暗暗心惊,冯保正站在徐冲的茶案旁,弯腰给人倒茶,他不动声色窥探着身边这位诚国公的脸,也想看看他是怎么回答的。让他意外的是,这位诚国公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慌张,只是在最初的惊讶之后看着龙椅上的那位嘟囔:“您这话说的,怎么,臣就没这个脑子?”
冯保最清楚自己服侍的这位君主是什么样的性子。
他有容人之心和容人之量,但也跟所有的皇帝一样爱猜忌,倘若徐冲不是这一番表情,那位绝对会彻查,看看徐冲背后站得到底是谁,可偏偏这位诚国公就跟从前一样撒起浑,反倒让人放下心。
果然。
冯保刚放下手中的茶盏,就听到身后天子嗤声:“你自己几根肠子你自己不知道?”
徐冲面露赧然,轻咳一声,过了一会才说:“行吧,微臣跟您说实话,这是微臣的女儿跟微臣说的。”看天子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徐冲继续跟个没事人一样和人说道,“她今日醒来把微臣好一顿教训,说您给微臣收拾烂摊子收拾了那么多年,还一点都不知道悔改。”
“微臣事后想想也觉得微臣这么多年实在错得离谱,仗着您的宠信无法无天,要不是微臣的女儿突然病了,其实微臣前几日就该进宫了。”
李崇看着徐冲,像是在审视这一段话的真假性。
过了一会,他也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揶揄:“看来在你心中,你这个女儿要比朕重要很多啊?”
这要搁其他人,必然是会反驳的,再趁机表一番忠心,可徐冲看着李崇过了一会竟然小声道:“您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李崇简直气笑了:“看你这意思,你这闺女是真的比朕重要了?”
“哎,您别生气啊,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捧在手里都怕把她给摔了,当然样样紧着她来。别说您了,就连微臣自己,也是比不过她在微臣心中的地位。”
“不过——”
徐冲说到这突然一顿,再看向李崇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都变得肃穆了许多:“不管微臣的女儿对微臣有多重要,微臣对您的忠心都可鉴日月,无论何时,微臣都以您马首是瞻,只要您一声令下,不管何时,身处何地,微臣都会替您扫清一切障碍。”
这一瞬间——
李崇像是看到了少年时的徐冲。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皇子,宫女所生,又不得父皇喜欢,在他那些兄弟堆里,他是最不起眼的,可徐冲和裴行时,他们一个是诚国公独子,一个是信国公嫡子,比他这个皇子不知道要尊贵多少。
没有人知道他们三个人私下交好。
那会徐冲还要少年意气一些,他记得有一日,他们三个人在一起吃饭,说起朝堂的事,徐冲忽然双手叉腰,一脚踩在树干上看着他说:“你就放心吧,有我跟裴行时呢,我们可都是要做大将军的人,以后你想打哪里,就直接指一指舆图,总有一天,我要把那些番夷全都赶到他们的老巢去,让他们知道我们大燕的厉害!”
这段记忆已经尘封太久,以至于李崇一时想起都有些怔忡原来当年他们竟然是这样的。
“陛下?”
直到耳边再次传来熟悉的声音,李崇才回神。
他脸上依旧是属于天子该有的沉寂,看徐冲望着他,也只是似笑非笑一句:“行了,知道你有一个好闺女,从她出生起就见你在炫耀,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说个不停。”
徐冲倒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而还挺骄傲:“那可不!微臣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当然得好好炫耀了。”大概也觉得自己这番话有些猖狂了,徐冲轻咳一声又谦虚了一把,“三皇子也很能干啊,微臣听说他才十岁就已经能拉弓逐猎了,跟您那会一样。”
李崇扯唇笑笑,不置可否。
君臣之间聊了这么一会,他也没说对徐冲的处置,只突然说了一句:“等玉仲回来,我们三个人好好聚聚。”
玉仲是裴行时的字。
他们识于年少,虽然这些年鲜少见面,但感情还在。
徐冲虽然因为退婚一事恨极了裴家,但对自己这位少时的发小还是有些感情在的。
毕竟对他而言。
裴行昭和裴行时还是不一样的。
“好。”
他点头答应了。
小太监从太医院拿完药过来,李崇跟徐冲说:“上完药再回去。”
徐冲其实并不把这些伤口当回事,他在沙场上什么样的伤没受过,这区区一点荆刺,实在算不得什么,但想到云葭,他要是顶着这样的伤回去指不定她得多难过。
便还是坐下了。
后面的药,他自然是上不到的,李崇让小太监给他上药,他也没说什么,等上完,徐冲跟李崇告退。
李崇已经继续垂眸批阅奏折了,听到这话,淡淡嗯了一声,头也不抬。
徐冲便退下了。
他没问李崇要怎么处置他,左右虎符和令牌都被他放在茶几上。
他没开口,李崇也像是没看到。
外面斜阳落日,徐冲走路的时候依旧是深一脚浅一脚,他能感觉到身后有两道目光还在注视着他,那是属于他以为的兄弟至交,也是他此生效忠的天子的视线。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他曾见过他最落魄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