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云葭和裴郁谈天(第2/3页)
他点点头,走了,目光也放空着,甚至连裴郁的身影都没看到。
等他走后。
云葭朝裴郁招手。
裴郁只犹豫了一瞬就过来了。
云葭看他还有些局促的样子,笑着问他:“怎么没回去?”
裴郁垂着眼睛,沉默一息便抿唇与云葭说道:“怕你回来找我问话。”
云葭微愣:“问什么?”见裴郁迟疑不语的模样,她想了想,笑了,“怕我问你刚才为什么不听话,乖乖回去吗?”
裴郁仍低着头,闻言倒是轻轻嗯了一声。
云葭其实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然见裴郁这般模样,倒是忍不住笑了,也有点想逗他的意思:“那你说,你为什么不回去?”
裴郁却又不肯说了。
他低着头,继续拿鞋尖磨着地面。
云葭过往时候其实最怕这样的沉默,小时候姜道蕴还在的时候,她只要沉默就代表着她心情不好,每当那个时候,她总是会小心翼翼揣测着她的心情去说话做事。
后来和裴有卿吵架,两人争吵冷战互生怨气。
其实她跟裴有卿都不是擅长吵架的人,都要脸,也都觉得这样有失体面,所以更多时候他们还是冷战,裴有卿觉得冷处理几天,过了那个气头,他们就能好好解决他们的事了,然她遇见这样的冷处理,却更觉得不舒服……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裴郁带来的沉默,她却不会有丝毫不舒服的感受,甚至还觉得很有趣。
或许是因为她可以一眼望得到他,知道他所有的心思和想法,清楚他不会欺瞒她,所以她与裴郁相处的时候,总是轻松和自在的。
她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考虑。
她知道他这具冰冷身躯下的柔肠,也知道他会是她最好的听众。
他只是看着冷,其实内心比谁都柔和,甚至于,现在那一层冰冷的伪装也已经不见了,留下一个会脸红会局促会高兴的少年郎。
云葭想到这,心里便更加高兴也更加柔软了。
“陪我走一会?”
她笑着跟裴郁说。
裴郁自然不会拒绝她的提议,点头答应了。
两人往前走,路上云葭问他:“知道陛下的旨意了?”
裴郁点头,察觉到身边云葭目视前方,并未看向他这边,恐她看不到,他便轻轻嗯了一声:“知道了。”
云葭问他:“你怎么想?”
裴郁抿唇,却没犹豫地和云葭说道:“不好。”
“嗯?”
云葭偏过脸去看他,眼中有疑惑,“什么不好?”
裴郁本就在看她,此刻四目相对,他下意识就想移开自己的视线,不敢与清醒时的她对视,但犹豫了一瞬,他还是看着云葭的眼睛轻声说道:“他这样不好。”
他没有用圣上去称呼他,只是实事求是地跟云葭抒发自己此刻的内心。
他知道自己这样其实是大不敬的,若被人听到,必定会出事,可他就是由衷地觉得不高兴不舒服,甚至憋屈。
他那点不开心全在脸上,丝毫没有掩饰,云葭可以清清楚楚看到。
她听明白了他的话,那颗本就柔软的心更是变得万般柔肠,看着裴郁的眼眸都变得柔和了许多,却仍是忍不住想逗他:“为什么不好?阿爹留了下来,他还给予了阿爹不错的官职,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嘲笑阿爹了,他仍是他看中的心腹大臣。”
济阳卫的指挥使比起上一世的御马监实在是好太多了。
“而且我还被册封为县主,还有了自己的封地,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你却觉得不好?”云葭笑盈盈说道。
“可你不高兴。”裴郁看着她说。
云葭听到这话,心下忽然一动,她看着裴郁,看见了他脸上的郑重和严肃,原本还想逗他,出口却是一声叹笑。
“原来我们阿郁还会猜心啊。”
云葭笑着玩笑一句后,忽然敛了脸上的那点笑,她没再看裴郁,而是收回视线看向前方,而后轻声同人说道:“是,我不高兴。”
她原本以为这一番话,她谁也不会说。
不能跟阿爹说,阿爹会伤心会自责,不能跟阿琅说,阿琅会生气。
在他们面前,她得高兴,只有她高兴,他们才能放心,才能同样高兴地接受这样的结果,可在云葭的心里,她其实一点都不高兴。
就像阿琅说的,凭什么?
凭什么阿爹为大燕苦战了这么多年迎来的是这样的结果?凭什么上位者的猜忌就可以如此寒了功臣良将的心?凭什么阿爹这样待他,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她怎么可能高兴?她怎么会高兴?
可她只能高兴,只能感恩戴德、五体投地、跪谢天恩,她得告诉世人他们有多欢喜,有多感激天恩……
“有时候真的觉得这样活着累极了。”云葭忽然望着远处的天空这样轻声呢喃了这样一句。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呢喃出声了。
实在是云葭从未跟人说过这样的话,即便在裴有卿面前,她也从未这样说过。
直到耳边听到一道熟悉的声响:“那就不要这样活。”
“什么?”
云葭浓睫微颤,侧眸看向身边少年。
身边少年正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在她怔忡的注视下认认真真地与她说道:“不要这样辛苦的活着,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云葭怔怔看了裴郁一会后,忽然失笑。
见裴郁蹙眉,她却好心情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我们阿郁在说什么傻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君要臣死,臣只能死。何况人活在世上,岂能事事称心如意,有一两件如意之事就已是十分可贵的事了。”
裴郁也知道自己这话实在是太天真了,天真地就像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可他知道他从来就不是小孩,也跟天真两字没有丝毫关系。
他只是本能地觉得她应该高兴的,无忧无虑,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我虽然不满怨愤,但其实如今这样的结局已然十分不错了,人不能太贪心,求得眼前就足够。”
她既是在宽慰裴郁,也是在宽慰自己。
见裴郁不语,云葭也没说别的,只是笑着收回手,原先的坏心情因为裴郁这一句天真的话而变得轻松了许多, 她知世事难为,也从未奢望过能事事如意,所以纵使再埋怨再不高兴,她也不会真的做什么。
她只要她的家人平平安安就足够了。
手从裴郁柔软的发丝处移开,视线却在裴郁的耳垂一顿,不知为何,她明明从未摸过这双耳朵,可她竟然本能地觉得他的耳朵应该很软。
只是这个念头才在心中浮现一瞬,就又被她笑着转移了,也不知道她这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