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9章 云葭维护裴郁(第2/3页)
只要看着他那个小孙子,他就忍不住去想战场上死去的那些人,想他残缺再也站不起来的双腿,想庄子里莫名其妙因为山崩而死的人。
可再介意,裴郁身上还留着他裴家的血脉,也是玉仲唯一的儿子,他没法真的把人赶到别处去,只能把人留在家里放任不管。
这么多年,他从未理会过这个小孙子,甚至一度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小孙子。
直到三年前山下报了喜讯上来。
知晓两个孙儿都高中,尤其是子玉的成绩还十分不错,他这个做祖父的自然高兴,虽然没有下山去,但他也给裴郁送了东西过去以示嘉奖,他原本还想着若是这孩子秋闱能继续高中,他就下山见见他。
未想秋闱那日,他直接因为吃坏肚子而错失了考试。
裴长川心中遗憾,却又觉得果然如此,家里有个子玉就不错了,他也不可能要求每个孩子都如玉仲如子玉一般,之后山下未再报消息过来,他也就未再继续理会这个小孙子的事了。
没想到他们祖孙竟会在这相见,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想到刚刚他还在想这小孩无论性情还是棋风都如此沉稳,必定是出自一个不受拘束又十分友爱的大家族,甚至还期盼着子玉也能如他一般过得不要那么克己才好,没想到……不对!
裴长川忽然想到什么,拧起花白的一双眉。
他刚才明明记得这孩子说是陪家人来的,而且他说起家人时还面带笑意。
他的家人不是他们吗?
可为什么……
裴长川的目光在裴郁和云葭的身上梭巡一圈,原本是想直接问裴郁的,但见少年一脸漠然地站在那边,他这一声询问就有些问不出口了,最后他还是收回视线,问起面前的云葭:“你们怎么会一道来?”
云葭温声与人说道:“近日阿郁住在我家。”
“住在你家?”
裴长川惊讶皱眉:“为何?”
裴长川如今早不管家中的事务,自然也就不知道城中这阵子发生了什么。
偶尔常山下山的时候会带些消息回来,但自他们从张家界回来之后,常山也有很长一阵子没有下山了。
这也是云葭今日特地过来要与老人说起的事,只是她事先的安排中并没有裴郁也在场这一环节。
见少年沉默地站在那。
虽然面上神情并不显,但她还是能感觉出他的不开心,略一思忖之后,云葭还是以裴郁的心情为主,没让他继续留在这边。
“阿郁,你先去外面等我。”
裴郁这次没有犹豫,跟云葭点了点头便未打一声招呼就直接走了出去。
“二公子……”
常山还在后面喊,但少年并未停步。
眼见少年头也不回大步出去,常山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裴长川,比起他的担忧,裴长川却只是沉默地看着少年离开的身影,并未如他想的那般生气。
过后。
裴长川收回视线,看着身边的云葭说道:“他倒是听你的话。”
云葭笑笑:“其实阿郁的脾气挺好的,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跟个小孩似的。”
她温声一句,在场的两位老人听到耳中却觉得这话实在有些刺耳,但见云葭温温和和的模样,一如从前,便又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坐吧。”
裴长川让云葭坐下。
云葭也未推辞,等坐下之后,她见老人面前的茶盏快空了,又见桌上棋局,知晓老人刚才是一心都在棋上,她棋艺也不差,自然能感觉出黑白二子的主人都是高手,如果刚才他们没有出现,恐怕两人如今还在厮杀着。
“头一次跟阿郁下棋的时候,我还挺惊讶的,君子六艺,他不善骑射,棋却下得十分不错。”云葭并未立刻与老人说起来因,而是给人重新斟完茶后就着面前的棋与人闲聊起来,她神情温柔含笑,说话也慢声细语,“我那时就问他,你这个棋是自己看书研究的还是跟人学的?”
这话。
裴长川先前也问过裴郁。
想到刚才少年说的那番话,裴长川两片嘴唇紧抿,未说话,心脏却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抹悸动。
云葭未瞧见老人的异样,她仍垂着眼眸看着桌上残局,一边就着还未下完的棋局拿起属于裴郁的黑子继续落子,一边继续温声与老人说道:“他跟我说,以前看别人下棋挺挣钱的,就跑过去看他们下棋,看着看着,就学会了。”
“挣钱?”
裴长川眸光微动,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白眉紧蹙问道:“什么挣钱?他一个……”
他张口,想说他一个国公府的少爷为什么要去跟这些下九流的人学挣钱的法子,但看着云葭那双温柔的眸光竟有些说不出来,最后他还是沉默了下来。
“您常年不在国公府,自然不知道他过得是什么日子,他这些年干过的事太多了,陪人下棋、给人写信、读信、卖草药、编织东西……什么挣钱就做什么。”
云葭每说一个,对面裴长川的脸色就差一分,最后裴长川怒不可遏抬头看向对面的常山,沉声质问:“这些都是真的吗?”
可常山哪里知晓这些事?
他亦鲜少回去,每次回去也都是去见二爷、二夫人或是世子,除了那次奉国公爷之令给二公子送东西之外,他几乎就没怎么碰到过二公子……
因此常山此刻脸上也是一片茫然。
裴长川见他这样,就知道这事他也不知道。
也是。
常山是他的人。
若他真的知晓那个孩子的处境,岂会不与他说?
裴长川虽然不喜欢这个小孙子,但也不代表他会让自己的小孙子过成这副模样,若让外人知晓他的孙子竟然要去外面讨生活度日,他这张老脸以后还怎么在他那群老友面前搁?!
“你明日就让裴行昭来一趟,我倒要看看他这些年到底是怎么当家的?!”裴长川沉着声,神情变得十分难看。
他年轻时脾气不好,家中小辈和军营里的将士无一不怕他。
可这些年他于这青山寺中休养生息,平素几乎很难见到他为什么而动怒,这还是常山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这样生气,他心中惶惶,忙点头答应。
“属下回头就下山一趟。”
裴长川心中怒气未消,瞧见对面的云葭更觉此事不堪,也亏得云葭不是外人,要不然他这脸是真的没地方搁了。
“我这些年没回去,也不知道家里什么情况,幸亏你过来跟我说了,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他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
裴长川边说边叹气。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小孙子沦落到这种地步,跟他、跟玉仲有着抹不开的关系,他没这个脸去辩解什么,心中也顿时明白刚才那个少年在知晓他身份之后为何是那副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