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嫉妒(第4/5页)
但萧沁瓷同苏晴仍跪在地上。
地上寒凉,萧沁瓷大病初愈,皇帝本不忍心叫她跪着,但心中郁气又实在无处疏解,最终他看着苏晴,声如坚冰:“苏家不会教导女儿,太后竟也不会吗?”
苏晴浑身一僵,她怎么能心存侥幸皇帝会认不出她来呢,接着心中腾生而起的就是无边的悔意与害怕,她毫不犹豫的相信,皇帝也会将她如苏善婉一般贬到掖庭局去,不,她不要……苏晴咬着唇,细细颤抖起来。
“陛、陛下——”
皇帝不听她语无伦次的辩解:“将她带回太后宫里,让太后好好教一教规矩。”
苏晴僵硬地起来,立时被两个宫人架住,浑浑噩噩地便被带走了,甚至都忘了身旁的萧沁瓷。
梁安极有眼力见地清开了苑内宫人,便见皇帝上前两步,到了萧沁瓷跟前。
萧沁瓷仍是以额触地,并不抬头,膝下的碎石路缝里的积雪薄冰被布料一盖便渐渐化了,此刻冰冷刺骨,她能瞧清楚缝里未化的雪泥,手心也被冻得刺痛。
鞋履轻踏的声音被萧沁瓷捕捉到,她知道皇帝近前来了,心中也无慌张。
“萧娘子,你这么喜欢做宫人么?”皇帝的声音似远在天边,倾泻下来时如沉积的乌云。
皇帝语调隐有薄怒,萧沁瓷反而松了一口气,她道:“奴婢欺君罔上,甘愿受罚。”
她带苏晴去掖庭局,本就没想瞒过皇帝,前日里她与皇帝不欢而散,此事反而可成为一个契机,但她没料到中途横出一个吴王,打乱了她的计划。
“你也知道自己是欺君吗?”
萧沁瓷不语。
皇帝不喜欢不能看见她的神情。萧沁瓷本就是个心思极深的姑娘,即便是皇帝将她面上神色一寸寸仔细看过尚不能猜出她心中所想,遑论此时她垂首静默。
“萧沁瓷,把头抬起来。”皇帝罕见的叫了她名姓,声音冷硬。
萧沁瓷顿了一顿,慢慢直起身,只是仍低垂着头,并不看他。
但皇帝仍觉得烦躁,萧沁瓷的顺从并不能让他宽慰顺心,反而让他心头燥意愈发晴盛。
他想起方才看到吴王同她说话,她出言为吴王解围,桩桩件件都激发了皇帝心中的嫉妒,妒意像毒蛇一般扭曲着皇帝的理智,让他明知不妥、不能却还是没忍住。
皇帝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男子,会因为心上人的拒绝而神伤,也会因着她和旁的男子的接近而疑心,更何况那男子早与她有一段过往。
可他亦不忍叫萧沁瓷惶恐受苦。他握着这姑娘的生死荣辱,却握不住她的喜怒哀乐,萧沁瓷如今跪在他身前,强作的冷静也掩不住她的孱弱。
他的恐吓与威势吓不住萧沁瓷,可她原是那样容易生病的姑娘。
皇帝默了一瞬,道:“既然这么喜欢做宫人,明日起你就到两仪殿当值吧。”
萧沁瓷脑子里懵了一懵,未从皇帝突如其来的旨意中回过神来,她以为皇帝多少会有冷言,未料只等来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
皇帝说完这句竟就抬步走了,倒是梁安觑着皇帝临走时的神色,忙不迭将萧沁瓷扶起来,为她掸着膝上的浮雪。
“萧娘子大病未愈,受罪了。”
萧沁瓷疑心是自己听错,忍不住问:“陛下方才说——那是何意?”
梁安赔着笑,含糊道:“陛下的意思,萧娘子照做便是了,若有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问一问庞才人。”他贴身伺候皇帝,不敢擅离,急忙唤来两个内侍嘱咐他们送萧沁瓷回去,便转身去追皇帝了。
皇帝果然未走远,离了萧沁瓷视线便放缓脚步,待得梁安追上来也并不问话,只是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睛落在远处的一池雪湖。
梁安知道皇帝这是等着他先说:“奴婢已吩咐人送萧娘子回去了。”
皇帝“嗯”了一声,道:“太后那头,让她罚跪两个时辰,送出宫去吧。”
“至于玉真夫人,”皇帝眼也不眨,沉沉说,“就说她藐视宫规,禁足清虚观,无诏不得出。”
……
苏晴被送回永安殿后其后随行的宫人也一并带来了皇帝的申斥,皇帝并没有为太后、为苏家留颜面的打算,苏晴被皇帝斥责目无规矩,即便太后有心保她,这传言只怕也会传遍长安。
前来的观刑的宫人看着苏晴跪足了两个时辰,又马不停蹄的将苏晴送出了宫,期间太后便是连话也未曾说上两句,待到苏晴被送走,那宫人这才到太后跟前,是挑不出错处的毕恭毕敬:“娘娘,陛下言他无意插手娘娘的家务事,但苏娘子不晓宫规,还请娘娘费心教导,否则陛下如何能放心她去大长公主膝下尽孝呢?”
这不仅是敲打了她,还将苏晴的婚事也一并拿捏住了。
兰芷扶着太后,臂上已能感觉到疼痛,但太后面上仍是雍容慈和的模样,还能问萧沁瓷的状况。
“陛下有令,玉真夫人藐视宫规,明知故犯,禁足清虚观,无诏不得外出。”
送走了皇帝身边的宫人,太后才仿佛泄了力气,被兰芷扶着坐下。
绿珠忍不住跪下请罪:“娘娘,都是奴婢的错,未曾看住四娘子——”
太后摆摆手,她虽软坐在榻上,但目中仍有精光,硬声说:“不是今日,也会有来日,皇帝已与哀家图穷匕见,如今不过是借力打力罢了。”
皇帝要追封生父,太后便把萧沁瓷送到他跟前,如今前朝僵持,萧沁瓷也被禁足,皇帝这是铁了心了。
她喘了一口气:“送个教养女官去府上,顺便提一提,阿晴的婚事叫他们早做打算,现下这门婚事,只怕是不成了。”
吴王今日被骇得心惊肉跳,到了嘉庆宫也坐立不安,左等右等没有等来皇帝的申斥,却在淑太妃处听闻皇帝将苏太后的娘家侄女送出了宫。他也是见过苏晴的,只是被萧沁瓷牵去了心神,当时未曾想起来,如今细想才觉出其中前因后果,并非是他与宫人闲话两句那么简单。
皇帝在前朝因着追封生父的事与百官僵持,其中反对得最厉害的人便拿名正言顺论礼,皇帝如今正是厌烦苏家与太后的时候,他却正巧撞上了这个档口。
他拜别了淑太妃,也不急着离宫,一面惦记着萧沁瓷,一面又担心今日之事会让皇帝对他生出芥蒂,想了又想,还是在离宫前往两仪殿去求见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