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藏锋(第2/3页)
“如今你们回来了,我也不强求,我年后便要离宫去方山修行,倘若你们不愿意在我身边伺候的,我会去同梁总管说让他帮忙为你们寻一个好去处。”
“夫人年后要去方山?”兰心姑姑难掩震惊。
萧沁瓷平静颌首:“是,陛下已经应了,所以你们若不想留下来的现在就可以提。”
兰心姑姑与旁人不同,她实则也没有选择的权力,因此只是垂首不语。
禄喜反应迅速:“奴婢本就是伺候夫人的人,愿跟着夫人,夫人去哪奴婢就去哪。”
萧沁瓷摇摇头:“我去方山是修行,只怕也不会带奴仆前去,你现在若愿意留下来,届时我离宫之后也会让梁总管为你寻个去处的。”
禄喜和苹儿都说愿意再伺候她几个月。
萧沁瓷挥挥手让他们都出去了,只留下了兰心姑姑。
“姑姑这几日受苦了。”她轻言细语道。
“奴婢不苦,”想来殿中省的规矩确实见效快,兰心在她跟前恭恭敬敬,“只是忧心旁人是否能将夫人照顾妥当。”
萧沁瓷笑了笑:“陛下身边的人,自然都是好的,只是我已习惯了姑姑在身边,姑姑离开的这几日我倒还觉得颇不习惯。”
“奴婢谢夫人记挂。”
萧沁瓷叹了口气,说:“你回来了,我也不至于无颜面对太后娘娘了。”
兰心姑姑抬头,试探着问:“太后娘娘那边——”
萧沁瓷面有忧色:“太后娘娘如今都不知道你被陛下责罚,我也不前去永安殿请安。姑姑有所不知,昨日苏娘子冲撞了陛下,已被责令连夜送出宫了。姑姑是娘娘赐下的人,伤了您,我没法向姨母交代,但姨母如今正为四娘子冲撞陛下的事情烦心,我又如何敢拿姑姑的事再去惹她担忧呢?”
兰心姑姑听得身上犯起阵阵寒意。
萧沁瓷话中句句是为她和太后打算,实则是暗里敲打她,她受罚的事半点没传到永安殿去,可见皇帝治宫之严,四娘子因为冲撞陛下被送走,这个冲撞有多少水分不得而知,但可以明见的是皇帝对太后是没有丝毫顾忌在里面的,再让太后知晓兰心姑姑也因不守规矩而被责罚,太后连四娘子都保不住,更不会保她。
“是,”兰心姑姑勉强道,“夫人所虑甚是。”
萧沁瓷起身亲自扶了她起来,她语调是冷的,话却温软:“姑姑这几日着实辛苦了,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吧,我身边如今不缺人伺候,姑姑何时养好了身体何时再回来也不迟。”
兰心姑姑听出了她话中深意,一时心乱如麻,浑浑噩噩的出去了。
萧沁瓷趁着养伤的几日好好学了一番御前的规矩。
皇帝朝后一般在两仪殿理政,有时也会在西苑处理政事。每日的朝参他其实极少露面,多是唤几位重臣入内议事,议完便吩咐退朝。因此说是让萧沁瓷到御前伺候,届时她待在两仪殿的时间应该也不多。
她又向庞才人请教了常在御前行走的大小官员,有重臣,但也有品阶不高却被皇帝信重的小吏,萧沁瓷都一一记下。
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外朝是世家的根基,如今在朝中任职的许多人仍是萧沁瓷曾熟知的。
到了夜间,最先来求见她的还是禄喜。禄喜疾步从外头进来,不敢把寒气渡给萧沁瓷,站的远远的,萧沁瓷看书时习惯屏退左右,此刻阁中也无人。
“不是叫你多休息吗?”萧沁瓷停笔,自嘲的笑笑,“这几日让你受了连累,我还说要赏你恩典,没想到却反而让你先受了这无妄之灾。”
禄喜不骄不躁,回话平稳:“奴婢本就有过,受罚是应当的。”
萧沁瓷说:“那你今夜来是想好要讨什么赏了?”
禄喜又往前几步,在帷帐外跪了下去,叩首道:“夫人肯让奴婢跟在身边伺候,就是对奴婢的恩典了。”
这是个聪明人,萧沁瓷一早就知道了,偏殿的梁瓦掉得不该有那么凑巧,这都是他的功劳。可是太聪明的人也太锋锐,用起来容易伤手,萧沁瓷怕疼,不想割伤自己。
萧沁瓷不动声色道:“我说了,陛下年后已应了让我出宫修行,你若想留在我身边,也只有这两三个月的时间。”
“方山清苦,奴婢愿意同夫人一同前往,为夫人扫尘除垢,好让您能心无旁骛的修行。”
萧沁瓷无声的笑起来,果然是个聪明人,说话也这样合人的心意,还知道萧沁瓷如今最需要什么。
她需要有人为她做事。皇帝的喜欢是立身之本,但要想安稳立足只她一人总有分身乏术的时候。萧沁瓷从前都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来往的都是太后身边的人,她也需要有能全心全意为她做事的。
宋姑姑是因着旧情,萧沁瓷素来不依靠这种虚无缥缈的情谊,唯有重利才能让人趋之若鹜。
禄喜确实是个好人选。
萧沁瓷道:“你也说方山清苦,比不了太极宫锦绣,你若想跟着我去,可就再难回来了。”
禄喜想跟着她,赌的是能在萧沁瓷身边一步登天,这可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他递了投名状,助了萧沁瓷一臂之力。眼见得人已经住进了西苑,禄喜原以为眼前就是通天坦途,得封名分不过是迟早的事,谁能想到峰回路转,萧沁瓷竟然要离宫去方山。
她这一去,消磨的是帝王情意。
底下的人沉默半晌,最后重重一磕,道:“奴婢愿意跟着夫人。”
他既然已经做了,就该狠下心来一条路走到黑,倘若最后是他赌错了,那就是他没有出人头地的命,他认了。
萧沁瓷点点头:“好,我知晓了。”
“不过你想要跟着我,就要守我的规矩,”萧沁瓷又说,“我不喜欢旁人擅作主张,这样的事,以后不能再有。”
她言语清淡,落在禄喜耳中却如金鼓齐鸣:“是,奴婢知道了。”
萧沁瓷这才满意,挥手让他出去了。
兰心姑姑原就纠结反复,今夜却见了禄喜前去求见萧沁瓷,霎时心如火烧。她跟着萧沁瓷的时间远比禄喜长,如今却见禄喜要去攀附这股东风了,心中不是不纠结的。
她今日才发现,论起对萧沁瓷的了解,她或许还不如这个只在清虚观待了一年的内侍,她甚至也比不上人家的聪明。
兰心姑姑又在殿外呆立许久,这才下了决心进去。
萧沁瓷秋冬嗓子易泛干痒,她不是会主动提的人,这些琐碎小事只有在她身边侍奉多年的兰心姑姑才一清二楚。她煮了雪梨银耳汤进去,见近前的烛火有些黯淡,又剪了灯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