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阳】肉纸人12(第2/4页)
“辛苦你了。”秦翎将她多看了看,这才动了筷子。
这顿饭吃得当真辛苦,钟言一个劲儿给秦翎夹,可是耐不住谁都想尝尝,不能让秦翎独尝。秦翎的胃口看着倒还好,每一样都细细尝过,最喜欢的还是那道鼎湖上素。
“这菜能做成这样,真是辛苦你了。”秦翎给她夹了一筷,笑着说,“往后我做梦都想着吃这个,怎么办?”
“那就把你打醒,醒了再吃。”钟言转手夹给秦瑶,“刚刚做饭时我吃过,这么多料,东切一块,西切一块,为了不浪费全进我肚子里,你吃。”
“谢谢嫂子,往后你来我院里玩儿吧,我们在床上说话。”秦瑶说完看了看跟着自己的嬷嬷,偷偷到钟言耳边说,“我也想学着做饭吃,嬷嬷们不让,说进厨房的女子将来要操劳,我将来出嫁是管厨娘的。”
“这话瞎说。”钟言越听越心疼她,“别管她们怎么说,有机会我教你做,从点心做起。”
“一言为定。”秦瑶生动地笑了起来,不再像一个精致漂亮的瓷娃娃。
等这顿饭吃完就该听佛经了,钟言一直守着秦翎,可秦翎却像寻常人一般,听经书、盘腿坐,只是动作慢一些罢了。他脸色很好,和他们大婚那天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区别,几天的好日子就让他脸上长了肉,不像是一个半死之人。
给他们讲经的人也不是本寺方丈,而是另外一个高僧。钟言根本听不进去,只觉得荒唐,都说佛法平等,凭什么有些人可以好好活着,有些好人却活不下去?再有,清慧那老秃驴跑哪儿去了?
是不是知道自己会报复,所以特意避着自己?这可避不开,等秦翎的事完了,自己头一件事就是杀回来,找他算账。
秦翎听了一个时辰的佛经,竟然觉着全身舒畅起来:“果真,人心不净就有诸多烦恼。”
“阿弥陀佛,有时候只需心净,出世入世皆是空相,还要听取心声。”高僧说。
“那……”经讲完了,可秦翎却忽然不想离开,他看了看面前的三尊佛像,佛像渡了金身,高大不可攀,却又降下了怜悯,“这生死之事,又该怎么放下呢?”
敲木鱼的声响咚咚传来,将秦翎刚刚平静的心再次敲乱了,他抬头仰视,和佛对视,佛可能笑他看不透,他不知该怎样答。
“生死之事,早有定数,施主切莫执迷于此。活便是活,死了,便有死了的归处,放心就是。”高僧回答。
“谢大师。”秦翎又咳了一声,“我是凡夫俗子,总是看不透眼前,还望大师告知,人死之后会去哪里?可否有来生之说?还是一切只是虚幻妄言,给人一个依托而已。”
高僧一直闭着眼睛,慢慢地将眼睛睁开了,年迈的脸刻着深深的皱纹,眼神中却不像有年龄的痕迹。“今世事,来生缘,若无缘,皆虚幻。”
“谢大师。”秦翎点头谢过,他们已经到了该走的时候。他小心地从蒲团上站起来,平日里若是这样一下子直立必定头昏眼花,这会儿却毫无不适。他往后走了两步,走到钟言面前:“咱们走吧,回家。”
钟言正在发愣,心里总是无法安定,这会儿忽然醒来似的,抬手伸给他来扶:“走,回家。”
这会儿的寺里,香客已经多起来了。
永远有人为了心愿心甘情愿爬长阶,钟言看着这些来来往往的人,不知道自己将来有没有这一天,为了某个人,把全山上的台阶都爬一遍。要回去先要收拾随身的东西,他们在僧人的带领下往回走,结果不知是不是有缘,再一次看到了那位高僧的僧骨。
这一回僧骨不是放在偏殿里,而是放在了枯萎的腊梅树下,若不是仔细看,两样的颜色都要融为一体了。
“这怎么放在这里了?”秦烁不解地问,“钱管事,你过来一下。”
“二少爷有什么吩咐?”徐莲连忙走近。方才她去对账、上香火钱,无一人察觉出这具身子已经换了芯子,钱修德总是清算账簿,她耳濡目染也会了一些,今日竟然用上了。
“去找人问问,这僧骨是不是不要了的。”秦烁说,“若是寺里不要了,咱们请回去好好供着。再如何说这都是高僧留下的东西,虽然没有舍利,没有金身,总是差了一层,但镇镇宅子想必不错。”
“是。”徐莲点了头朝外面去了。秦翎听着二弟的这番话,不知不觉地看向那尊尸骨,脚步也慢慢停了下来。
风吹过他们当中,枯枝,枯骨,连带着秦翎头上的青色发带。他和这尊尸骨对视着,竟一时挪不开眼光。
钟言只觉得这会儿风大了,他往前两步给秦翎披上衣裳,刚想说咱们回屋吧,结果抬头已经不是枯萎的枝条,而是繁花成片。
腊梅开了,开满了一树,叶子还没长出来,可是花香已经让人闻着了。金黄色的花朵颜色纯正,花瓣当真和醇厚的蜡片一样,片片晶莹剔透又明艳出彩,又大又饱满。乍一眼看去,这满树竟然不像真花,而是质量上乘的蜡片凝结而成。
树梢还挂着冰晶,季节还是冬天,是腊月里头的一个晚上。钟言靠着树,贴着树干躲在后面,和人拥抱亲热之时绷不住精神,一不小心显出了鬼形。
“不、不要看,丑。”他立刻遮住那人的双目。
那人只把他抱得更紧,钟言笑吟吟地咬着他的耳朵,两只手在他背上乱抓,抓出一道一道痕迹来。想要张嘴说话,可一个字碎成好几瓣儿,颤得说不清楚,他又委屈又欣喜:“臭和尚,你不是说你不破戒吗……”
在尘埃落定的欢喜当中,钟言抬头看向树梢,满树的腊梅都开了。花枝随着他一起摇晃,掉下一朵腊梅,那人刚好接住,戴在了他的鬓角上。
再一晃眼,枯枝还是枯枝,根本没有开花的迹象,整棵树死气沉沉。钟言想不通方才怎么回事,赶紧拉过秦翎来:“咱们回屋等着,外头风大。”
秦翎又看了看那尊僧骨,这才点了点头。
回去坐坐也没等多久,家丁就来通报已经备好马车了。他们跟随家丁往寺院偏门去,从那边的台阶下去便是马厩和停马车的平地。到了地方,钟言先让秦翎上车,刚欲抬腿,一眼瞧见站在了偏门口的清慧住持。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他和秦翎打了声招呼,便爬上十几节台阶回到偏门。清慧住持像料到他会返回:“施主还有何事?”
“何事?”钟言回头看了看,见没人看着自己便伸出两只手抓住了这和尚的白色长眉,使了劲儿地往下拽,“你这个满口仁义道德的秃驴,骗我进大钟还想扣住我?眼下我是没工夫和你算账,否则我这会儿就把你眉毛揪下来,插毽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