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阳】胡桃魈2(第2/3页)

怀里的孩子哇一声又哭了,他赶紧拍拍,唉,也不知道这孩子是给他们找的,还是给自己找的,自己抱着他便睡得香甜,换了人就醒。

钟言和秦翎也想不明白为何,这会儿正在和奶妈妈交代事情。奶妈妈惊魂未定,但是心意已决,从今往后是大少爷院里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钟言也问了她的名字,叫作许兰,很简单的名,又有女子对兰花的偏爱。

“你家里……”问着问着,秦翎忽然说,“是否还有孩儿?”

这些话,其实是奶妈妈的忌讳,是绝对不能说的,但许兰见少爷和少奶奶心善,便小心透露:“还有一个女儿,已经过了周岁,不敢打扰少爷的耳朵。”

“这又是为何?”秦翎不明白。

不光是他不懂,钟言也不懂,两个人定定地瞧着许兰,等她说话,可她就是不说,反而看主子的眼神微妙起来。

都说大少爷学识渊博,少奶奶手腕了得,这两个人怎么连这事都不懂?莫不是傻了?

许兰半晌才开口:“这是我们这行的忌讳。一旦进了主子的家,奶水便不是自己孩儿的了,要把孩儿忘掉,不能忧思忧虑否则奶水会回去。”

说完,两个主子不仅没听懂,反而更加疑虑地拧着眉头看她。许兰便心里咯噔一下,莫非他们真是傻的?

“奶妈妈都是这样的,不能在主子家提自己的孩儿,是忌讳的。主子一般也不爱听,花钱找我们便是看上了奶水,谁也不愿听这奶水还喂过别人的孩儿,我们自己生的也不行。”许兰轻轻地说着坚信,“少爷和少奶奶二位是少年夫妻,孩子来得也早,所以不懂这些……女子若长久不喂养孩子,奶水便不见了。但若是一直有孩子,便一直有。故而……没生育过的做不了奶妈妈,都是放下亲生的,去喂别人的。”

“亲生的再想也不能喂,都放在家里养着,早早断了奶。我们也想孩子,但只能偷偷地想,不能流露出来,要把别人的孩儿当亲生来照料。”

“这话我也就是和您说说,出了这个院,我闭口不提。您听完就完了,但我没说过吧。”

钟言和秦翎对视一眼,两人都懂了。他们是男子,从前不懂这里头的事,这才知道奶妈妈是扔了自己的孩子过来,是她们不能言说的心头酸苦。

“那你女儿放在哪里了?”秦翎忍不住操心,“家中可有人照顾?”

“有人照顾,只求月例银子按月发放,才不误了孩子的饭钱。”许兰将苦衷倾泻而出,换了别的主子她可不敢说一个字。秦翎起身说:“你放心,绝不误了你孩儿,若是你实在想念也可带入这里……”

“这不妥。”钟言马上打断,“我知道你此举是心善,可是多少人看着咱们院子,把人家孩子带进来,这才是最大的危机。”

“是,还是你心思缜密,我思虑不周。”秦翎立马承认,这时候他的院落就是一个大火坑,将许兰的女儿带来让她们母女团聚是好心,但好心也会办成错事。

“谢少爷和少奶奶替我们下人着想之恩,有银子拿,这就是最大的恩典了。”许兰也不求其他,但心里已经完全归顺少奶奶这边。她没见过像这两位一般的主子,不懂的事多,考虑得也多。但更没见过能在外人面前和夫人认错的男子,如谦谦君子,竟然承认自己不如夫人。

传言果然不假,少奶奶深受爱戴。

外忧内患虽然未解,可院落里也有温馨片刻。多了一个孩子就多了好些的事情,也多了欢笑。虽然秦逸名义上是钟言所生,可钟言夜里不怎么管,只想睡觉。于是陈竹白每每夜间都要替师弟起来哄孩子,时不时咬紧牙根,想把师弟拎起来狠狠教训一番。

都当“娘亲”的人了,怎么还这样任性?可是看着秦翎哄着他睡觉的神情,陈竹白又替他开心。

就这样安安生生地喂了十余日,秦逸眼瞧着胖起来了,戴上虎头帽更是可爱,乌黑的眼睛时不时盯着大人发呆,然后动动小嘴,等着陈竹白来抱。长房有子,这本来是很好的事,可是在家丁们眼中就不是什么好事,因为秦守业并未提起过这个长孙。

何止是没提起过,压根就没有要见见的意思。

往常家中添丁必定要往各家递帖子,订下满月筵席和百日酒的日子,这回什么都没订。家里无声无息多了个孩子,像没名没分,可见将来这个长孙也不会分到秦家的家业,得不到长辈的宠爱。

这些,钟言和秦翎统统不在乎,往深了说,其实秦翎已经在深虑分家的事了。秦瑶迟早要嫁,三弟也会成婚,等这两件大事完成,他就带着小言和孩子分出去,过自由自在的快活日子,再不让小言看人脸色。

大雨过后的夏日格外闷热,暴晒也逼退不了潮湿之气。这天晚上钟言帮秦翎将大缸挪到月下,推开窗子,闻了闻院里的花香。

月光下,童花还在忙碌,不知道种着什么植物。

“童花真是奇特,我头一回见这样神奇的人。”秦翎忍不住说,“下雨他不怕,烈日他也不怕,我问他,若是冬日里大雪封山,你从前被困在山里会怎么办,他说那就在雪地里吃睡,等雪融化。”

“这是他们的习惯,改不掉的。但这才是应对自然的天然之法,顺应而下乃是上上之道。”钟言往前伸出手去,仿佛接了一把月光,“你想,下雨、下雪、刮风、烈日,这些到底是错还是对的?”

“当然是错,人出不去就无法谋生,雨多了会冲垮良田,雪多了会压垮树木,刮风、烈日都让百姓不好过。”秦翎想也不想地说。

“这是人的角度,若没有人,只是自然的角度,这不就没错了吗?神农代表自然,咱们凡人只是人,所以才要生出未雨绸缪之心,抵抗万千变化。”钟言笑着往池水里伸了伸手,沾了一滴,点在了秦翎的眉心,“开悟。”

秦翎一愣:“这是……”

“我逗你玩儿呢。”钟言靠在他的肩上,痴缠着他,恨不得将整颗心挖出来挤出心头血,每一滴都用来给他续命,“等咱们秦逸到了百日那天咱们在院里摆一桌酒席,叫上小泠和秦瑶。”

“好。”秦翎伸手握住他的手。

就在他们的旁边,两尾红色的鲤鱼相互追逐着,争抢着水中月光的倒影。两条泥鳅则躲在淤泥当中,时不时互相咬上一口,仍旧凶狠斗戾。

等第二日睡醒,钟言伸了个懒腰再推开窗棂,惊然发觉童花还站在院子里。

他喜欢穿灰白色的麻衣,腰上用布袍做了个口袋,里头藏着各种各样的种子和果实,时不时掏出一样就啃两口。啃完了他就把种子种下去,就这样一路吃一路种,在院子里种了不少,唯独不去少奶奶不让进的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