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阳】混沌煞9(第3/5页)

“不,不会。”秦烁连连摇头,可是种种细节又告诫着他,自己确实从小与众不同。为何一接近火便那样难受,为何不喜欢水,最重要的是……为何自己留不下子孙?

“如果你是活人,你就会避开秦烁这个名字,你和秦翎一样都是忌火命,命中不能沾火。可偏偏你是纸人又叫了这个字,说明根本无人将你放在心上,只是一个将命数之火引到身上的替死鬼。”柳筎是他枕边人,最知道他平日什么样,“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二娘知道你是纸人,她生怕往后再生一个也是忌火命,所以把子孙命里的火都给你了。她自然疼爱孩子,可疼爱的不是你。”

“不会!我怎么可能是纸人!我……”傲慢尽褪,秦烁只剩下狼狈。

“秦家,只有两位真正的公子,一位是秦翎,一位是秦泠,当年根本没有什么二娘生育之事,恐怕她当时就直接弄了个纸人出来。自来秦家的嫡长子就是秦翎,他是当年唯一的孩子,没有什么差一刻落地的二少爷。”柳筎字字诛心,“你认命吧,秦家如今唯一的香火就是小妹,你只是一张纸。”

“我不是!你胡说!”秦烁忽然嘶吼起来,结果就是他这样一吼,完整的手背上忽然裂出一道缝隙。他看着那道做实了他只是纸人的裂缝,怔愣住了,随后发疯一样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刺向钟言。

他今日本来就是要杀长嫂的,他不能让大哥这一房活得那么快活!

“你那么想我大哥,那你下去陪他吧!”秦烁狞笑着冲了过去。

“小心!”站在一旁的柳筎疾奔而来,还没等秦烁靠近钟言就以自身之躯撞在了秦烁的身上。小臂长的匕首顿时没入她的腹部,只留下一个刀柄。

钟言往前跑了两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多管闲事!”秦烁没想到会刺在柳筎的肚子上,一把将匕首拔掉,准备再次刺杀,然而等待他的却是钟言一掌,着着实实地拍在了天灵盖上。他的身子登时朝后飞起,最后又轻飘飘地摔在地上,随后整具身躯发出咔嚓咔嚓的碎纸声,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变成了一堆纸屑。

光明道人在房梁上咯咯直笑:“我就说你是纸人吧,算来算去一场空啊,人世皆是虚假,究竟哪个为真?”

“柳筎……”钟言一把将柳筎接在怀里,噗通一下坐在了台阶上。他想伸手去堵柳筎的伤口,然而已经回天乏术,温热的鲜血流满他两只手掌,顺着衣裳淌上石砖。

“没事,终于能死了。”柳筎却在钟言怀里笑了,从嫁入秦家开始她便不想活了,只不过又遇上了懂自己的人。

“你先别说话。”钟言试图从袖口里拿符纸,可偏偏这时候一张符纸都没有了。他记得书案上还有,可是屋里被收拾过,什么都没给他剩下。

“让我说吧,反正也快死了。”柳筎闭了闭眼,厌世的双眸再睁开多了几分柔情,“长嫂。”

“我在。”钟言抱着她的后腰,到现在还不敢信柳筎快不行了。

“若有下一世,你与我在一起吧。”柳筎笑了笑,这便是她最大胆的话了,挣脱了从小的枷锁和世俗后她最大的渴望。她不敢说自己多羡慕秦翎,因为钟言那么爱他。

那种爱是她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象过的,热烈缱绻到世上、眼中只有对方,她无数次地站在阴影里看着钟言推那把轮椅,轮椅上的人只要回头朝她笑一笑,她便能这样开心。

这样的爱若是给自己,自己说什么都不舍得死。

然而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就没了气息,身子重重地沉了下去,死之前双眼还看着钟言的脸,像是等待她一个答复。钟言也是直到这时才听懂她的话外之音,才明白她每次说的话都有什么含义。她将她的嫁妆分给自己,好头面一一送来,她嫌弃秦翎给的戒指破旧,埋怨自己救完秦翎又救秦泠,送了一个又一个香囊……原来这里头都藏着她的心事,藏着她一份情。

人死如灯灭,如今这份情也随着柳筎的魂魄消失而散。

钟言不知道这样抱着她多久,光明道人也没有过来催促他。最后他将柳筎打横抱起,轻轻地放在了他和秦翎那张床上,女子本洁,他不能让她就这样躺在地上。

“对不住,我骗了你。”钟言还在床边站着,“我不是女子,即便到了下一世也不能与你在一起。但若你我还有缘分,我要带你看尽世间光华风景,然后带你去找你喜欢的女子。”

说完,钟言将脖子上的金簪子拔了下来,擦净之后珍重地放在柳筎手心当中,再将她无力的手掌合上。从前柳筎给了自己那样多的好簪子,这是自己最珍视的一支,要与她换着来戴。

“少奶奶!大少奶奶!”

院落门口又一次响起脚步声,甚是杂乱,一听就知道不是一个人。钟言浑身僵硬地迈出门槛儿,他这下也没法去问秦烁到底把僧骨弄到哪里去了。从外跑来的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走了好几天的张开和抱着大公鸡的童花。

而张开的怀里还抱着一坛白蜜。

“大少爷……”张开在门口遇上了童花,结果童花见到人只会哭,一个字都没说上来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看到白灯笼就觉着不秒,越往院里跑越是荒凉。

等到最后终于回来了,却看到高高挂起的奠字。

“张开,你回来了。”钟言在衣服上擦着血,“白蜜找回来了吗?快去帮我烧水开灶,我要做三妙汤了。白蜜难得,刚成亲那时我答应过他,等他好了就做,他若是怕苦我就加些雪花糖,少放冰片。”

张开捧着白蜜跑了过来,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他将白蜜交给了钟言,钟言拧开了坛口,闻了闻,很是满意:“就是这个……你愣着干什么?快去帮我生灶火啊,你们大少爷还等着吃饭呢。”

“少奶奶。”张开狠狠地咬着牙,不敢再说一个字。他再多说少奶奶恐怕就要疯了。

“快去厨房啊,我都答应你们少爷了。”钟言笑着别了一把鬓角,一不小心便将脸上抹了几道鲜血,他捧着张开苦苦寻来的白蜜,一时笑颜如花,仿佛看到那人就在面前,耐心品尝着自己亲手所做的汤羹。

节哀的话就在嘴边,可是张开怎么都说不出来。“少奶奶,您……”

话音未落,耳边响起了破空的弹响,好似惊弓之鸟正在袭来。张开猛然将钟言一推,回身时一张黄色符纸已经贴在了他的胸口。符纸上头写了铭文,瞬间将他纸做的胸口烧出一个大洞。而光明道人只是静静地注视一切发生,并不能干涉人间大事。

铭文碰到纸人便开始弥漫,张开立马将符纸甩下可已经为时过晚,钟言如梦初醒,立马伸出一只手去扶他,可惜他根本扶不住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