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第2/3页)

说起来,老太太之前就说过以后要把沈家当做亲戚来往的,这番话也算不得是虚情假意的客套话,只是她老人家并没有料到沈家人也会来京城居住而已。还有就是,老太太同样不曾料到,救下并养大长孙女的沈启堂会是……如此这般容易激动又说哭就哭的奇男子……

暂时还未察觉到沈启堂混不吝脾气的孙老夫人只觉得这一出接着一出的吵嚷委实令人头疼,便连忙用眼神示意儿子尽快安抚好眼角泛着泪花的沈启堂,别让这么一个大男人唉声叹气哭哭啼啼的。

这要是传了出去,外人不会过多嘲笑沈启堂大惊小怪情绪不稳,说不定还会赞一句性情中人,倒是肯定会添油加醋地编排曹家是如何苛待小孩子的。

在曹寅再三保证以后绝对不会亏待长女后,十分懂得见好就收的沈启堂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再次认真端详了裴湘片刻,确定不得不送给旁人养的亲闺女确实面色红润身体健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随后,状似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竟然冒冒失失地闯进了曹寅妾室的住处,又不小心冲撞了曹家女眷后,沈启堂顿时懊恼又惭愧地站起身来。他先是一脸诚恳地拜见了坐在上首的孙老夫人并连连表示惭愧,然后又垂着眼眸向李夫人以及此时依旧避到隔间的女眷们说了好些道歉的话。

此时再看沈启堂,倒也是一副彬彬有礼规规矩矩的读书人斯文做派,但却和曹寅那种矜持有礼却疏离客气的读书人气质截然不同。沈启堂在道歉时表现得十分真诚朴实,很有些出嫁前自家笨拙兄弟在姐妹面前小心认错的亲切模样,顿时就赢得了女眷们的些微好感,就连老太太都有瞬间恍惚怀念。

在场的所有女性中,唯有裴湘一直十分清醒地认为自家亲爹的这番道歉并没有多少诚意。因为他只是嘴上说得好听而已,却从始至终都没承诺过要给任何值钱的赔礼,而对于沈启堂来说,只有花钱才代表诚意。

“哎,老太太您大概也知晓一二。”

落座喝茶的沈启堂开口就是一副唠家常的口吻,就听他长吁短叹地说道:

“多年来,我和内子膝下唯有湘儿一个孩子,甚至都做好将来招上门女婿的打算了。这猛然间一分开,哪能习惯呢?别说内子是如何日夜思念了,便是在下,哎,说来不怕老太太您笑话,在下也不知道偷偷抹过多少次眼泪了,只以为从此天南海北地分离……这不,许是老天爷怜悯我们夫妻,竟让我在京城这边找到了一份活计,而且东家仁厚,知道我们夫妻二人背井离乡不容易,还特意借了独门独院的宅子给我们夫妻居住,前些日子刚归置整齐了,住起来也算舒坦……”

说着说着,沈启堂的眼圈就又红了,声音也透露出隐隐的哽咽。

他也不管这屋内明显还没有断明白的内宅官司,只是顶着满脸“老太太你肯定理解我”的信任表情,哑着嗓子回忆道:

“……养孩子哪有容易的呢?最初的那段日子就不用多提了,自从湘儿会走路开始,我一面希望她多跑跑多跳跳,一面又时常担心,一不留心就让她一个小娃娃跑到危险的地方去。有时候啊,我甚至夜里都会吓醒。”

听到这里,裴湘总觉得沈启堂这个“夜里吓醒”不是因为害怕女儿摔了磕了,而是担忧喜欢捉迷藏的小闺女一不小心就把他藏在家中某角落的私房银子翻出来。

“……自从湘儿跟着她外太翁在环溪草庐读书,这一老一小的,我就更不放心了。自那以后,我不仅夜里惊醒的次数变多了,就连白日里也会因为担心他们而时常走神。”

一旁的裴湘已经可以确定了,他爹日夜不安的真正理由根本不是担心她和外太翁,而是怕亲闺女和妻子的祖父“狼狈为奸”商量着给他增加课业。

“……湘儿这孩子的胃口自小就好,我之前也没养过旁的孩子,不知道那么多规矩,只听老话说能吃是福,郎中也说无碍,因此一直不曾在饮食方面特意约束过她,想着只要孩子不暴食暴饮或者挑食偏食就好。

“当然,湘儿吃东西时的仪态规矩那是没得挑的,说起来,沈家也没特意教过她什么,可这孩子似乎天生就知道该如何做才算优雅得体。老太太,这并不是我自吹自擂夸耀自家孩子,而是有证明的。先前意外遇到四皇子和九皇子后,湘儿也和两位皇子一起吃过饭的。无论是皇子还是那些宫人,都不曾嫌弃过她吃东西的模样,相反还夸奖过她呢。”

沈启堂特意再次提起裴湘的胃口问题,一来是想顺着这个话题问清楚,在他出现之前,这雪嫣阁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二来就是在夸奖他老沈家的闺女天生贵气,好些事不用特意学就能够无师自通。

不过,这话听在曹家人耳中,尤其是孙老夫人和曹寅耳中,那就是说因为裴湘生来就是曹家女儿,哪怕流落到小门小户的沈家,血脉里天生的矜贵讲究也是无法磨灭的。

对此,曹寅自然不讨厌旁人夸奖自己的长女,而孙老夫人就更觉得熨帖满意了。她暂时遗忘了沈启堂之前带给她的憋闷惊吓,渐渐觉得以后哪怕需要经常和沈家来往,也是不错的。而曹家人厚待礼遇沈家人,传出去自然是一桩佳话美谈。

“不过,这沈二是不是也太能唠叨了?”老太太瞧着沈启堂手边空了的茶杯,忽然意识到这屋里就沈启堂一人在一直讲话,旁人竟然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而就在孙老夫人打算适时打断沈启堂的絮叨,并委婉地请他同曹寅去前院叙话之时,不知何时已经拿起茶壶的裴湘走到沈启堂身边,亲自为父亲添了茶水。

同时,裴湘悄悄地比划了一个“四”的手势并朝着李夫人的方向轻轻瞥了一眼。沈启堂立刻会意,他朝着裴湘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后,端起女儿给他倒的茶水品尝了一口,然后就语气一转,稍显紧张地问道:

“老太太,启堂进来之前,怎么隐约听说有谁要谋害府上的孩子,好似还提到了四格格?”

孙老夫人此时又觉得这沈启堂有些多嘴多舌了。很明显,她们刚刚是在处理一些内宅纠纷,也就是家丑。但凡是个稳重有涵养的读书人,在意外撞见了这些后,都会假装毫无所觉,哪里会像沈启堂这般大大咧咧地当场问出口的。

“沈贤侄,你多虑了,那不过是府里一个神智不甚清醒的婆子在胡闹而已。虚惊一场,让你见笑了。”

沈启堂摸了摸下巴,好似对孙老夫人不愿深谈的暗示一无所觉。他反而露出了一副十分同情的表情,还稍稍探身并压低了声音关切又热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