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3页)
看时间,应该快回来了。
少年跟着他妈妈走了进来,背着琴盒,还帮妈妈提了刚买的水果,妈妈在前面走着,低头用手机回复消息。如果没记错,她是位线上客服,应该是一边接去学琴的儿子回家,一边还在处理工作。
茶梨正要招手叫这对母子,确认少年这两天里还有没有其他变化。
可那装水果的塑料袋突然间破了,数个水果顷刻间滚了满地,有几个还从大门滚出去,滚下了台阶。少年忙想去捡,但他还背着琴盒,只好又把琴盒小心地放去旁边。
那妈妈听到了动静一回头,表情顿时非常暴躁,大约是工作处理不顺,甚至有可能正被客户在线上刁难,控制不住脾气,开始碎碎念起来:“就让你提几个水果,怎么连这么点小事,你都做不好啊?哎呀,别管里面这几个,快去把门口那几个先捡回来,被车子压烂弄脏地毯,物业肯定要找我赔钱的,你是怎么回事啊?这么笨,提琴学了这么久,拉得也不好,帮我做点小事也做不好……”
茶梨听得头都大了。
掉落的水果并不多,都不用他帮忙,那少年已经全都捡了回来,把破掉的塑料袋扎了下,装了几个,又把其他几个塞进口袋里,上衣裤子都鼓鼓囊囊,又去旁边背了琴盒。
“好了,不要生气了。”少年对妈妈说,“妈妈你看,我都做好了。”
那妈妈正皱眉低头回消息,抬头一看他,道:“你笑什么?还有脸笑?赶紧走。”
她转身朝电梯走去。
少年的唇角垂了下去,沮丧地跟着妈妈去坐电梯。
茶梨只是看着母子俩进了电梯,没有再跟上去,电梯门关上,他又静静站了片刻,才离开了这栋公寓。
他又来到了某个联排别墅生活区。
已经是傍晚了,茶梨刚进大门,就看到运动裤少年牵着只狗,正在小区里遛狗。
那是只很小的吉娃娃,一直想朝社区大门的方向跑,想出去玩,少年不耐烦地拖着狗绳,强行把它朝着另个方向拖走。
茶梨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他身后,远远地观望他。
有个四五岁的小朋友在草坪上玩,看到了吉娃娃,笑哈哈地喊着“汪汪”,朝着小狗跑过来。
少年本来就走得很快,嫌恶地看了眼那小孩,拖着狗走得更快了,他十五岁但已经很高了,而那小狗腿很短,四条腿跑出了残影,也跟不上他走路的速度,几乎就是被拖着在前进。
而那小朋友还没有到能看懂别人眼色的年纪,还追着小狗想和它玩,生怕小狗走远了,追得很急,两条小短腿直打架。
茶梨见势不妙,快步了几步上前,还没等他到跟前,小朋友已经自己把自己绊得摔倒了,哇一声哭了起来。
少年回过头。
茶梨也立即停住。
他看过这少年的信息面板,也听这少年亲口讲过自己和另一个同龄男孩是怎么发生的情感交集,两人不是同班,原本也不认识,某一天两个班同上体育课,男孩不小心从单杠上摔了下来,而这少年一向急公好义,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个公主抱,百米冲刺把人送去了医务室,两个小少年就此萌发了一段悸动的心事。
所以茶梨觉得,这少年现在只是心情欠佳,看到邻居小朋友摔倒,还是会过来扶起来,才像他一贯的性格和作风。
然而。
吉娃娃看那小朋友哭了,都在急得摇尾巴,不住地看自己的小主人。
少年却只是冷漠地回头瞥了眼那哇哇大哭的小朋友,甚至还流露出一点幸灾乐祸,好似在说,让你再追,让你再烦我。
他又拖着那吉娃娃朝前走了。
茶梨过去,把小朋友抱起来,小朋友被吓到了,扑在茶梨身上嚎啕大哭,茶梨只好笨拙地哄他,不敢相信地看向少年的背影。
此时天边只有一抹如血残阳,小区里郁郁葱葱的树木幽深如墨,小朋友的眼泪湿透了茶梨的衣襟,是冰凉的触觉。
这世界在一瞬间,忽而显出几分无理的冷酷。
暮色四合,郁柏和茶梨在约好的餐厅里碰了面。
郁柏先把自己这边的情况说了一遍,他和郁松沟通顺畅,也把应该反映的情况都向郁松说明了。
郁松很震惊,反复确认“弟弟”不是在开玩笑,未保办搞这些小动作确有其事后——
这位秘书长说的第一句话,是句脏话,对于一处长后悔没有趁郁柏未成年的时候就来修正他的“不学无术”,感到不可理喻,并暴跳如雷。
郁柏的神情颇为复杂,道:“他说当年如果他们敢来修正我,他就是豁出去坐牢,也不会让他们对我下手。”
茶梨的心情也有点复杂,说:“你要珍惜你的运气啊,穿漫还能遇到这么好的家人。”
郁柏点头道:“我确实每时每刻都在感恩。”
茶梨道:“那秘书长说对这事要怎么处理了吗?”
郁柏道:“冷静下来以后,他说要认真考虑一下,也要和委员会其他人沟通。他只是秘书长,不能搞独裁。”
茶梨点点头,对此表示理解。
“我来点菜?”郁柏拿过菜单,笑道,“等我的时候,吃什么好吃的了?我们是不是需要少点一些?这个菠萝海鲜炒饭吧,你肯定喜欢。”
茶梨探头去看菜单上的图片,两人的头几乎挨在一起。
“要炒饭,”茶梨指着芒果糯米饭的图片,道,“可是还想吃这个,还想要咖喱蟹,会不会太多了?”
郁柏道:“都点了吧,我吃得完。”
如果茶梨有过足够多的朋友,一定会察觉到,以他俩相识的时长来说,郁柏对他的态度已经熟稔得很不正常。
可惜茶梨警官没有,只会暗暗心想,有个不挑食的饭搭子真好,吃不完的可以让他吃。
点过菜,茶梨又说了自己下午去回访那两个被修正过的孩子,把自己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听完了他俩的情况,郁柏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半晌,郁柏道:“是我的错,用这小孩钓鱼是我出的馊主意。”
茶梨道:“你只是在帮我做事,造成这些,是我的错。”
“我误判了修正器的作用……”郁柏道,“那爆闪不像我以为的,只是修正掉 ‘犯错’的记忆,它比我们想的要复杂很多。”
修正器的爆闪,并不是只令被闪的那个未成年人改掉“错误”。
例如说这两个孩子,被闪过后的改变,并不是只建立起“早恋有害”的认知,也并不是只修正那段情感记忆,而是——
要完全剥离掉与之相关的那一部分情感。
学大提琴的男孩,有个忙于工作鲜少露面的父亲,又有个爱说教但又极度缺乏耐心的母亲。
茶梨仅仅是旁观了那么一会儿,就感受到了他的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