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20(第2/3页)
黎里朝那望一眼,调转了车头。
她漫无目的地行驶出秋槐坊西,却意外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蓝水河两岸的梧桐树掉光了叶子,枝桠直指苍天,视野明净而开阔。
燕羽一身黑色冬装,蹲在自来水厂围墙外的弃道上,在喂一只狸花猫。
他身旁还蹲了个小男孩,手里拿着包零食。
铺满秋叶的弃道上,一少年一小孩一猫,是萧条天地间唯一一抹活色。
黎里行在桥上,秋风吹着,她忽就心头一动,短促地摁了两声车笛:“嘟,嘟——”
燕羽回了头,一张脸在秋光下白皙得不像话。
摩托碾过清脆的树叶,停在他面前。
大半个月不见,他头发长了,不知是否因秋光肃萧,他的脸也清冷了些,有那么点儿疏漠的味道。
他眯眼看了看她,并没有讲话,转去看路边的小狸猫。
他身边的小男孩儿约莫两岁,机灵而好奇地打量着黎里。
黎里摘了头盔,停了车,拔掉车钥匙,蹲到他旁边,也看那只猫,问:“它公的母的?”
燕羽说:“母的。”
“怎么还是这么瘦?”
“我也不常来。”
一旁,小男孩吃着奶糖,问:“哥哥,她是谁?”
燕羽看他,语气清淡:“我同学。”
“哦。”
黎里问:“你弟弟?”
“二伯家的孩子。最近过来玩。”燕羽看他一眼,说,“燕圣雨,别咬手指甲。”
燕圣雨不咬了,脑袋一歪:“幺爸幺妈都叫我小雨。”
燕羽没接话,又递了条肉干给小狸猫。
黎里看眼那小孩,挺乖巧的。但她不喜欢小孩子,从来没兴趣逗弄,不如瞧猫咪。
她说:“这猫让人摸吗?”
燕羽说:“不知道,没摸过。”
黎里也不想摸猫,只蹲着看。那猫挺自在,趴在干燥厚实的树叶上,捧着肉条啃,舒服极了。
“给它起名字没?”
燕羽摇头。
“怎么不起一个?”
燕羽说:“起了我就跟它有关系了。”
黎里微愣,扭头看他,他侧脸一如既往的安静,没有一丝喜悦,也没有一丝悲伤。
恰好秋风变强,猛地一吹,掀起地上落叶滚滚,也掀起他浓密的黑发。
黎里一瞬迷了眼,却见他侧脑勺上一道新缝合的伤疤,长而吓人。风起风落,一两秒的功夫,那道暗红色的新疤被头发遮了去。
燕羽有所察觉,只用余光看她,便明白了。
黎里低声:“你爸爸打你了?”
燕羽:“没有。”
黎里没做声。
他扭头看她:“真的没有。不小心摔的。”
黎里问:“哪儿摔的?”
“KTV。”
黎里简直了:“你?去KTV?当麦霸,还是练琴?”
燕羽也觉得这个地点和理由套在他身上挺荒唐违和的,无奈而好笑地弯了弯唇,说:“那就当我编的吧。”
他说这话时,朝她这边扭了头,黎里也迎视过去。少年少女的目光清澈澈的,猝不及防地撞上。一刹那间,彼此都仿佛迎面扑进了透明而澄澈的青空里。
黎里心一漏,脑子一片空白,怔了半刻,呐呐开口:“你——”
嘴巴出了声,思绪却仍沉在他清清的眼眸里,全然跟不上。要问什么都忘了,或许根本不知要问什么。
余音似还留在空中,燕羽脸色微变了变,定道:“不是。”
说完便扭头去看那只猫。
黎里一愣,有些莫名。脑子转了几圈才意识到他在回答传言性取向的问题,赶忙道:“我不是问这个——”
燕羽:“问不问都不是。”
黎里默了两秒:“我知道。”她低声,“你说不说我都知道。”
燕羽一下没讲话了。稀薄阳光洒着,他耳朵有点儿红。
黎里说完那话,脸也些微发烫,蹲立不安,干脆盘腿坐在满地枯叶上。
厚厚的叶子在她身下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她捡起一片把玩。梧桐树叶很大,比她手掌还大。
燕羽的手垂落地面,也捞起一片树叶,触上去有干燥枯脆的质感。他伸开一只手掌,对比一下。在她手里显大的树叶,在他手中却显小。
黎里瞥见,又多看了眼他的手,苍白的,瘦长的,轻盈的,像拨动心弦的风。
她低下了头。
燕羽说:“你刚准备问我什么?”
“哦。”黎里回神,玩着手里的枯叶,说,“想问你干嘛去了,我以为你又转学了。”
燕羽说:“以为我转去哪儿?”
“我哪知道转去哪儿?”黎里低声。
“瞎想。”他说,又多说了一句,“这几天感冒了,所以没去。”
“哥哥住院了!”燕圣雨忽然积极地说,“不是感冒呀,英语!枪枪!”
燕羽看了他一眼,小孩儿不讲话了,乖乖吃零食。
黎里没听懂什么英语和枪枪,也想不出可以关联的词,只说:“现在好了吗?”
“好了。”
她想到什么,蹙了眉。
“怎么了?”
“你因为这些传言……在奚音附……”她语气里掩饰着担心。
燕羽一愣,明白了她意思,摇了下头:“也没你想的那么惨。”
奚市是大城市,相对包容。有人接受,有人无感,有人讨厌。而忌于他的成绩和位置,哪怕讨厌的也不敢当面为难,只背着他私下玩笑。除了那次……
黎里见他不像撒谎,略松了口气,道:“江州太小,很多人思想落后。不过我们江艺班上的同学都挺好的,至于高晓飞他们那帮垃圾……别搭理。”
他嗯了声,说:“你找我有事?”
黎里一愣:“没事啊。但,都是同学嘛。你消失那么久,同学关心一下也正常。”
她手指轻捻叶柄,叶子旋转起来。
“别的同学不见得关心我。”
“有的。”黎里瞎编,“可能有同学关心,但找不到你。”
燕羽不言,无意识学着她捻动指尖的叶柄。梧桐叶呼啦啦旋转,像个小风车。
两个小风车脆拉拉地旋着。
他意识到什么,手指一停;余光中,她的手也同时停住。
像是静止了两三秒,两人同时松掉手中的叶子,任其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