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apter 37(第2/4页)
燕羽掂了下快空的罐子:“知道为什么起这名吗?”
“为什么?”
“他回南天生的。”
“……”黎里无语,“好吧。我不喜欢回南天。”
“但他其实,不是个坏爸爸。有时还挺好的。”燕羽很轻地辩解了一句,喝掉最后一口,放凳子上,“我喝完了。”
黎里一愣,晃晃自己手里的,一仰头。
“你慢点——”燕羽话没讲话,她已饮尽,抬下巴指了指塑料袋。燕羽于是又开了两罐,递一罐给她。
“我妈妈是莲蓬青的时候生的,所以叫何莲青。但也很好听。”
“你名字有来由吗?”燕羽问。
黎里眼皮垂下,说:“我哥哥叫黎辉,光辉的意思。他们不是什么文化人,就觉得这字意思好。他们很想要个女儿,说女儿是贴在心里的宝贝。后来真的生了女儿,我爸爸说,女儿是小棉袄小棉被最里子的一层。”
她说完,不动声色地吸一口气,仰头喝酒,又去看墙上的钟。
燕羽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薄薄水光,只一瞬,蒸发得干干净净,她又是个那个万事无谓而无畏的模样了。说真的,他时常触动于她的刚硬顽强,勇往无前,在江州两坊这破烂地方摸爬滚打,居然没有抑郁崩溃发疯反社会。而他——
“你怎么不来烤火?”她说。
燕羽盯着她看。灯光昏黄,照得黎里的脸比白日里洁白柔和许多,有些不真实。那一瞬,屋子的墙壁和灯光变得很浓重暗黄,开始变形后退,要化成漩涡,但很快在她的声音中拉回原状——
“燕羽。”黎里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下,燕羽回神,发现自己心跳很快,手中紧握着易拉罐,人僵坐在江边小屋的木椅子上。
“怎么了?”
“刚那口喝快了。”他低头,扯了扯毛衣领口,平定呼吸。
黎里往沙发那头移了点:“上来烤火。”
燕羽起身,将被子往双人沙发中间推了点,坐在角落,勉强跟她隔了窄窄的一人身位。两人各自斜靠沙发扶手,半对着面。
黎里朝他伸手,燕羽跟她碰了下杯。
他说:“我原以为,你叫lili,是离离原上草的意思。”
黎里微愣,继而挑眉:“也对,我就是那种怎么也烧不尽的野草。”
燕羽听言,很浅一笑。
黎里说:“你脚不冷?”
燕羽于是掀开被子,将脚搭在烤火箱上,滚烫的热度瞬间裹住他拘谨而僵直的双脚。黎里又伸手,将沙发上半截被子搭盖在他身上,燕羽没做声,低头喝着啤酒。尽量不去注意和她同盖一张被子的事实。
黎里靠上沙发,问:“你的名字呢?”
“我妈妈怀我的时候,梦见一只雨燕,衔了支很长很漂亮的羽毛给她。”
“啊,我还以为是音符。宫商角徵羽的羽音,la~”
燕羽淡笑:“他们不懂音律。”
“但挺巧。这名字刚好就是你。”干净,轻盈,有灵气。
“是我什么?”燕羽看她。
黎里微挑眉,却没答,问:“你从小就喜欢琵琶?”
“应该是,但不记得了。”燕羽回忆地眯了下眼,“好像有记忆的时候就在玩琵琶。我妈妈说我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只要听到音乐就很认真很乖静。”
炉火在被子底下烘烤着,寒意渐渐驱散,或许也有酒精的作用,燕羽松缓地舒展了下身体,“我爸爸就带我去少年宫,想让我学钢琴,他只知道钢琴,但我看到琵琶就抱着不松手了。那时才两岁多,人还没琵琶高。”
他讲得很慢,黎里听得也安逸。炉火烤得温热,酒意发散,她思绪也有些松泛了,想着他描绘的那个画面,微微笑说:“你是天生喜欢音乐?”
“可能吧,确实从小就很喜欢。”他垂眸,转了下手里的罐子,说,“听音乐的时候,尤其弹琵琶的时候,人跟着旋律,会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你——”
“我懂。”黎里接着他说,“能逃离周围世俗,进到一个跟眼前一切都分离开的,毫无关系的世界。很纯粹,很简单,但又千变万化有无限可能。”
燕羽心底忽然很静,静得像那晚下雪的夜,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抿一抿唇,拎着易拉罐朝她伸手。
黎里亦伸手,和他轻碰一下。
“咚”的一声。各自饮尽。
清凉的液体涌进喉咙,灼热的感觉从心底漫上脖子、脸颊,渐渐升温,发烫。
燕羽握着空罐子,想到什么,忽有些无奈地揉揉眉心,说:“我很喜欢枇杷,水果那个枇杷。小时候我上台紧张,我爸爸妈妈就骗我,说枇杷果子里有琵琶精,上台前吃几颗,会有精灵帮我。比赛、表演就不出错,还弹得特别好。”
黎里笑出一声:“有用?”
“对我真有用。”
小时候的习惯,到长大了都有用。
“你还会紧张?”黎里说着,人坐起来朝他这边倾斜,手伸向凳子,不小心身子一晃,手隔着被子杵了下他的腿。被子底下,她脚也蹬到了他脚上。
燕羽浑身一僵,赶紧坐起扶住她胳膊:“你要拿什么?”
黎里的指尖在够剩下两罐啤酒,脚却乖乖从他脚上拿开。
“别喝了吧。”燕羽顺手拿起一罐,但没递给她。
黎里作主拿过去,掀开拉环,说:“剩这两罐,留着过年?”
燕羽拉开最后那罐,看她:“我觉得你差不多了。”
“还好。”黎里满面绯红,头一歪,靠在沙发背上,嘬两口了,说,“你知道器乐一班的王萧吗,学大提琴的。”
燕羽摇了下头。晃头的功夫,察觉到酒精对他起效果了,但不算太强。
“我初一那时候跟他关系还不错,但学校有无聊的人传我和他,之后就一句话没讲过了。”黎里眼神放空半刻,“那天上大课,他们起哄,一下课你就走了。我……”
她接下来的话没说,又仰头喝了一口。
燕羽说:“那天我走是因为……有点担心。”
“担心?”
“你介意,跟我保持距离。我想,以后少出现在学校,会比较好。他们就没机会闹了。”
黎里万万没料到他是这种想法:“你怎么会这么想?”
燕羽低头看易拉罐,缓缓转动一下了:“我也有过你说的这样的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