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时间控制台·63(第2/4页)

秦知律提醒道:“最早一批被认为精神异常的在四楼。”

安隅犹豫了一下,“可这些人……”

秦知律道:“群体爆发的皮肤病确实不对劲,但暂时看不出和任务的关联,先放一放。节外生枝不可避免,你要学会专注核心。”

安隅转身向楼梯间走,“好的,长官。”

炎跟在身后笑了一声,“角落意外地温顺啊。”

秦知律从容道:“也有不听话的时候,发作起来很疯。”

“哦?”炎瞟了流明一眼,“我从前确实没想过你会收监管对象,所以很难想象小朋友不听话时,你会怎么办。”

秦知律道:“随着他。”

流明转头瞥了他一眼,眼神冰冷而挑衅。

楼道里也塞满了人,男女老少坐在地上,时不时在身上抓一下,像在抓看不见的虱子。

直到四楼,走廊才回归寂静。

安隅沿着走廊一头,一间一间地路过那些病房。

病房里,一个老头子在用筷子错乱地敲击着床栏杆,呆滞道:“一秒、十秒、八秒……”

隔壁病房传来歇斯底里的尖叫,壮汉撕扯着脚上的溃疮,几个护工死死抓住他的手脚,用约束带绑在床架上。那人仰躺着向上挣,带着整个床架在地上弹跳,“不是说伤口是我自己撕开的吗!撕给你们看啊!满意了吗!”

铁栏杆的撞击声让人心惊,安和流明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到下一间,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在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咧开嘴角,“嘻”地一声,但紧接着,笑意从那双童真的眼中撤退,她面无表情地透过镜子看着门口的几个人。

安果断转身,边走边用力拽了拽兜帽,又捋了捋胳膊。

安隅从头看到尾,平静地打量着那些精神错乱的病人——有数米粒的,脸贴在破溃的皮肤上观察的,趴在地上痛苦地回忆着过去写日记的,还有位“诗人”高声朗诵“当快乐消失”,只有这一句,反复循环。

走到最后一间门外,秦知律问道:“怎么想?”

“超畸体的行为逻辑很简单。”安隅垂眸看着地面,“杂货铺老板的绳子比喻很贴切,快乐的时光会被它掠夺,痛苦的遭遇会被重置。那个东西平等地恨着34区的所有人。”

“也不是所有人。”流明忽然回头看着他,“走廊上那些排队看皮肤病的,也有几个身上带伤,但已经结痂了。虽然所有人都失去了时间信息,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要承受额外的折磨。”

秦知律“嗯”了一声,“根据信息检索,出现严重精神错乱的人,都是三个月前的瘟疫重症患者。”

安隅确认道:“瘟疫?”

“34区的季节性瘟疫,平均六到九个月就会来一波,上一波是三个月前。近一年医疗资源改善,病死的人已经很少了。”

安隅“唔”了一声,“主城支援了医疗团队吗?”

“不完全。主城负责支援药物,关键在于34区的一位老医生,他摸透了应对方法,即使病菌变异也能迅速对症下药。”秦知律停顿,敲了两下键盘,“那位医生就在你们面前这间病房里,他是第一个因精神异常入院的人。”

门的另一边很安静。

在这条神经兮兮的走廊上,太安静的病房容易被人遗忘。如果不是秦知律提醒,安隅也差点要错过了。

安隅透过玻璃窗向里望了一眼,这是唯一老老实实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头发花白,后背有些佝偻,他坐在床上对着窗外发呆。

安隅问,“他的病情是什么?”

秦知律浏览着资料,“他是自己来医院的,说感觉精神错乱,希望余生都住在这里休养。”

炎冷笑道:“听起来是装的。”

“嗯,医院也存疑,但因为这位医生在34区德高望重,还是听从了他的意思。”

老头听到推门的声音也没回头,一行人走近了,才听到他在低声地念着:“嗒、嗒、嗒、嗒……”

安隅看了宁一眼,宁蹲到老头面前仰头微笑道:“是劳医生吗?”

劳医生瞥了宁一眼,屁股往旁边一蹭,继续“嗒、嗒、嗒、嗒”地念着。

他念得很准,一秒一声,几乎毫无错漏。

一位护工进来送饭,炎问道:“他一直这么念着?”

护工放下饭盒,“嗯,没停过。”

劳医生旁若无人地拿起了饭盒,一边“嗒、嗒”地念着一边打开盒盖,他的晚餐是一份糙米饭,配一份青菜炒蛋,一小块罐头肉。他舀起一勺米饭塞进嘴里,对着窗外的日落缓慢咀嚼,右手拿着木勺,左手食指一下一下叩着床板,和“嗒、嗒”的数数相同节奏。

深陷的眼中没有丝毫浑浊,相反,比安隅在34区看到的绝大多数人都清醒。

或许是上了年龄,他拿着木勺的手有些抖,舀一勺米饭要抖掉半勺才能艰难地放进嘴里。

“给他拿副筷子吧。”流明提醒道:“有些人勺子端不稳,但用筷子还算顺。”

护士摇头,“他不要筷子,说筷子尖。勺也不要金属的,只要木勺。”

炎敏锐地挑眉,“怕受伤?”

“可能是吧。”护工一边拾掇着床铺一边说,“入院第一天就说过,怕自己精神病过重时自残,要我们拿走一切硬物、尖锐物、绳索,连吊针都不打的。”

炎盯着劳医生,“看来,你给自己的后半生提前找了个庇护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34区会发生什么?”

劳医生专注地看着窗外,置若罔闻。

护工揪着枕头的两个角把它抖起来,老头却忽然向后转身,一把扣住枕头下的东西。

但他却忽然僵硬了一瞬,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发生了一丝轻微的波动,他错愕地抬起手,对着空白的床单发疯般道:“我的东西呢!”

他一边用手指继续规律地叩动裤线,一边怒瞪着护工,“枕头底下的东西,还给我!”

护工两眼发直,“劳大夫,什么东西啊?枕头底下什么都没有啊?”

安的头忽然不自然地前伸,像被什么东西打在后脑勺上。

他立即伸手按住兜帽,愤怒地瞪向安隅,安隅敷衍地扬起嘴角,回以一个安抚的微笑。

一行人离开了病房。一楼的人潮更恐怖了,队伍已经排到前门外,他们废了好大力气才从人群中挤开一条路,终于从后门出来了。

一出后门,安立即烦躁地扯下兜帽,一头白发被鼓捣得乱七八糟,他恨恨地盯着安隅,“掏走!”

“别生气。”安隅劝道:“我本来想叠进兜里,但长官买的这身衣服口袋很薄,容易显出轮廓。”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安的兜帽里捞出一块沉甸甸的玩意。

安隅摊开手心,那是一块陈旧的金属怀表,圆形的黄铜表盘上锈迹斑斑,连着一条纤细的链子,陈旧却精致,在幽暗的路灯下别有一番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