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第2/4页)
她要是没成过亲,纳海是绝对不敢与撒尔塔定下这门亲,可恰恰她寡居七年了。在外人看,寡妇配鳏夫,正合适。
纳海算计的什么,她一肚数。嫁给撒尔塔后,她好好活着时,纳海可以拉拢撒尔塔。她要是被撒尔塔打了,纳海可以借此名正言顺地威胁撒尔塔。她若是被撒尔塔打死了,那更好,纳海就可以打着为嫡妹讨公道的名头,解决了撒尔塔。
这样,不但能搏个好名,说不准还能再被皇帝加以重用。
轻嗤一笑,谣云翻身躺平,看着帐顶久久难平心里的郁气,拗坐起,掀被下床,端了桌上的凉茶喝了两口,转身望向妆奁上的首饰盒。静立几息,走过去坐下,打开首饰盒,捡出三枚铜子。
纳海肯定在图那把破木尺子。可他不会算卦,要那破木尺子做什么?
还是说…有人要?
那要破木尺子的人又是哪个?跟纳海什么关系?何愁苍生…会是皇帝要的吗?
思来想去,谣云不能肯定,听到外屋动静,她忙起身回床上躺下,盖上薄被。
襄奶嬷进屋,看着还在轻晃的帐门,不由轻叹:“您早点睡,明日夫人那肯定还要叫您过去。”
“您也去睡吧。”谣云翻身,面朝里。听着脚步出去了,她伸出被下的手,把玩起三枚铜钱。那个相师敢用破尺给个陌生人算命,是不是意味着他并不知破尺子重要?
也不会,知肯定知道的,不然一卦也不可能要十两金。他应该只是不晓有人在觊觎那把破尺。
她要救他吗?闭上眼睛,脑中浮现他拒绝从她的样儿,唇角不由扬起。
救吧。
可要怎么救呢?手捻着铜钱,想着想着,气息逐渐平缓,捻动铜钱的手也慢慢停下了。
夜深人静,一两虫鸣使得偌大的宅子更是清幽。主院寝房男女说着夜话。
“小妹没等我回来就走了,肯定是在怪我们。”
“怪就怪吧。我也是为她着想。府里不介意养她一辈子,但你看她呢,像是愿意和我们共处的吗?既不愿意,那就放她走。”
“可撒尔塔已死了三位妻子了。”
“他要是不傻,定不会对谣云动手。”
“那他要是动手了呢?”
“我自不会放过他。”
“您这话,明日我得告诉小妹,也让她也知道知道您这个长兄多护她。”
被“护着”的谣云,恬静的睡颜并没坚持多久。常年多梦,她早已习惯,只今日的梦不似过去。她沉在梦里,跟着熟悉的马车离开了大华寺,从南边城门进了城。
南街不比东西主街富丽,但熙熙攘攘,很是喧闹。只这份喧闹,此刻她看得着,却听不到。马车窗帘被掀起稍稍,她一下逮着了那个在偷享烟火的自己。
透过窗帘缝隙向外看,这是她每回经过南街都会做的事。只她从未下过马车走一走,不是怕脏,而是怕沉迷其中收不了心。
游魂似的跟着马车,没人看得到她,她也打搅不到谁。远远望见交叉路口,她跑起去上午那个巷子口找相师。一气跑到那,可巷子口…空的,没人。仰首望天,就是这个时候。她每次去大华寺都会留宿一夜,次日辰时离开。
他不在。
回到梦兰街石尤巷子,陪着自己呆坐寝房。下响女婢来,也不知说了什么,坐在妆奁前的她站起,理了理衣饰,下楼往主院去了。
在主院,她见到了纳海。纳海手拿着纸在看。这回没人看得到她,她走到了茶桌边仔仔细细将纸上的图样和留字看个清楚。
与白日不同的是,她跟纳海说完话后没有扭头走了,而是等到了她那个大嫂回来。不过许是等得脾气上来了,她跟她那大嫂没讲上几句话就冷着脸转身出了主院。
心烦气躁一夜,次日一早她穿着轻便跑去了马场,才给她的云舒梳了毛,就突然顿住身屏着息,像在听什么。
见自己这般,谣云跑出马房一看,原是纳海正跟个大耳垂的老头在说什么。那老头瞧着仙风道骨,白袍不沾一点污,手里还抱着把拂尘。
两人话没说完,她就牵着云舒走出了马房,看都没看纳海一眼,翻身上马,绕着马场一圈一圈地跑了起来。
之后的几日,她时有出神,还会寻了周志来看。避着襄奶嬷,她翻遍了她的小书房,拼凑了一张地图,还画了个路线图,目的地在…风铃镇。
有了路线图,她取了银子给襄奶嬷,也不晓说了什么,襄奶嬷竟跪下了。两天后,襄奶嬷跟桐叔离开了。纳海给她重新配了车夫。
七月七乞巧节,她一早起身,拿出少时玩的弩绑到左臂上。穿好衣裙后,在外又套了一件颜色亮眼的褂子,乘马车出了石尤巷子,往大华寺。
这日的大华寺,香客十分多。中午敬香时,她趁两个兵卫跟僧人说话,躲进了佛像后,脱了褂子盘了发混到香客里。
下了大华山,她照着路线图往东。
看到自己跑了,谣云激动又紧张,一直跟在后催着:“快快快…别回头。”虽然自己听不见,但她还是一直催。
她跑离了大华山,立马寻了成衣铺子,换了身灰扑扑的衣裳,再找个偏僻的地儿把自己弄得蓬头垢面。
她去风铃镇,几回走错方向,七八日后终于抵达。满镇子精巧的风铃,她差点看痴。到处走,问了几人,天近黑时才拐进一个深巷。走到头,往右没什么人家,转身往左。
看了一户又一户人家,天黑了还不愿回头去寻地歇息。终于来到了路尽头的篱笆院外,她呆了许久,借月光和屋里透出的灯火望着人家的屋檐,嘴角一点一点地扬起,张口喊了两句。
明明门开着,屋里灯也点着,可就是没人应她。她脸上的笑没了,迟疑了几息,还是小心地跨过篱笆进了院子,犹豫着一步一步往正屋去。只还没到门口,就踩到了一摊黏腻,低头一看,她大惊,竟是血。
不等自个动作,游魂谣云就冲进了屋里,当见到盘坐在一副棺边的相师时,她终于知道自己千辛万苦跑来风铃镇是为找谁了。
怎么会是他?
低垂着头的年轻相师,似有感知,一滴粘稠血溢出唇口,流向生了硬茬的下巴,滴落拉成血丝。他勉力撑起脑袋,看向跨进门的女子,眼里的神采濒临溃散,放在膝上的右手一松,三枚沾了血的铜子掉地滚落。
他目光下移,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嘴张开。
谣云盯着他的嘴,跟着学:“往北,快跑,活着。”看着他闭上眼睛再次垂下头,她难受得要死,返身往后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