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2/2页)
尺剑问:“那你家里晓得是谁杀了你爹吗?”
“不知道但有猜测。”崔时已将银丝绕上脖颈:“我爹他们没了消息后,几家也悄摸找过。黎家是西北豪富,谁也不敢保证黎冉升及其父没有留后手。我们都知道一旦我爹一行被活捉,大家都得完。一时间,包括绝煞楼,所有人皆惶惶恐恐,不敢再多动作。
等了些日子,还无一点声息,十一家就与戚家、绝煞楼做了约定,沉寂三年。三年后,再收黎家产业。”
“魏舫的钱是谁给的?”尺剑觉是方阔,但瞧方阔那副嘴脸,又好似不太像。
崔时已手拉上银丝的两头:“不知道。”
“时已…”崔老妇往他那爬。崔时已却不想再看她,闭上眼睛,一滴泪滚下,轻语:“娘,我真觉得守着间纸扎铺子挺好的。”声落,他两手猛然用力一拉,头滚血喷涌。
几滴血腥淋到了崔老妇惨白的脸上,她顿住。无头尸身朝她倒去,她不动。
黎上看着,面上淡淡。站在门口的图八,双手抱着臂:“是个站着撒尿的。”
抱着小儿的尸,崔氏沉闷地淌着眼泪,染了蔻丹的指颤颤地摸向那根沾了血的银丝上,抓住拿起绕上自己的脖:“是娘的错,都是娘把你们给害了…”看着脖颈断口处还在往外渗的鲜红,脑中浮现她与崔融成亲时的情景。
崔融年少走江湖,拖到三十才成亲,比她长了十四岁,把她当女儿一样疼着宠着。她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她呢,给他带来了什么?崔氏一笑,仰首望天慢慢闭上眼睛,用力拉银丝。平日里她最怕疼,今日许是心死了吧,竟感觉不到痛。
两手加大力气,她该换身衣裳的,穿这样下黄泉,崔融见了不得气死?
感觉到血流了,崔氏两手更大力。气死好,崔融那人明明不傻,怎么就看不穿她的真面目。
她不是娇,是真的虚荣浪荡,她是真的不值得他那么待她。
下晌,黎上恢复成杨白灼模样,领着小厮打扮的尺剑离开了崔家。下一家,该轮到贡川孙家了。两人穿闹市,听着闲言碎语。
“你们说少林会不会去崇州找黎上跟阎晴?”
“要找尽快,别拖拖拉拉等到人开始卖书的时候再上门。”
“俺明日正要去一趟崇州,你们谁想要大师话本的说一声。”
“给我带一本。”
“两百零九文一本呢。”
“这两百零九文,咱还不好让书肆给抹零。”
黎上微笑,眼眸低垂。他想家了。
几天没见亲爹,黎久久今日终于忍不住了,闹着要往东厢南屋瞅瞅。结果南屋没人,她眼泪珠子下来。辛珊思却不心疼,帮她擦着眼泪,笑着道:“你可算把你爹想起来了?”
黎久久嘴张大了嚎,她好似记得每回这样一哭,爹就会露面。
“算你还有良心。”辛珊思凑近亲了亲小人儿,鼻子也有点泛酸:“等你爹回来,我会把你的表现如实告予他。他以后带不带你逛大集,就全看你这段日子念不念着他了。”
有这么当娘的吗?陆爻走过去,两手一伸:“给我,我带她去后院看鹅。”
黎久久心情不美,连鹅也不想看,哇哇哭着。薛冰寕拿来拨浪鼓:“久久,看这是什么?”两手搓着柄,将鼓摇得咚咚响。
被声音吸引,黎久久慢慢歇了哭,但还是一副伤心透了的小样,小爪子去抓拨浪鼓。辛珊思把她交给冰寜,去淘了块温巾子来,为她擦擦小脸。
薛冰寕抱着久久,到正房檐下坐,冲陆爻道:“给我算一卦。”
“三文钱的卦吗?”陆爻真不想挣她这钱,但好些日子没出摊了,坐家里能进三文是三文。
“不然你还想几文?”
“那你掏铜子出来扔吧。”
“不用扔,相面。”薛冰寕就问一个事:“我以后会有儿女吗?”
啥?陆爻都惊了,这是开窍了?想到什么,忙回头望了眼,没瞅着他叔爷心才安定。辛珊思一脚都跨进屋了又退出来,说:“必须夫妻和美,儿孙满堂。”
薛冰寕也不怕丑:“谢谢珊思姐。”
“你怎么改口了?”陆爻问,她以前可都是叫阎晴姐。
“这不在家嘛?”薛冰寕低头轻轻蹭了蹭久久的鹿角帽。黎久久小肉爪子一转一转地摇着拨浪鼓,两眼还湿润着。
陆爻早观过薛冰寕的面了:“不用急,顺其自然就好。”
合意,薛冰寕从钱袋子里抠了三文钱出来,丢向他:“接住。”
傍晚红霞满天,辛珊思抱着黎久久出院子走动,与往来的村民打着招呼。一天又将过去,明日便是十月初六。
黎久久有些蔫蔫的,靠在她娘怀里安安静静。
望着远方的盛冉山,辛珊思在想着以后。没黎大夫在身边,日子是挺乏味。短暂的分别,让她发现自己对“情”并没有以为的那么洒脱。垂目看黎久久,见小丫头在发呆,立马将她抱高。
跟娘对视上,黎久久小嘴一咧笑了,只是没多欢。
“想爹了是不是?”辛珊思跟她顶了顶头:“娘也想。”达泰回蒙都回得也是时候,她现在就想搞点大事出来,吸引目光。城里贤语书肆那块宣告板已经摆了四天了,她不清楚远在蒙都近郊的戚家得没得到信,但却确定风声绝对已传到风舵城了。
黎久久凝起小眉头,笑没了。
风舵城?辛珊思噘嘴在女儿的小鼻尖上轻轻一吻:“下趟你爹再出门,咱们娘俩跟他一块。”
蒙都西郊戚家,戚赟刚刚接到刘从喜来信,说铁铺的匠人在南高城北看到五里了。五里这个时候下释峰山,还去了南高?他入世,那余二呢?方阔话本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黎家灭门再被提起…大不妙啊!
“来人。”
“老太爷。”守在门口的管事进入鸽房。
戚赟沉凝两息,道:“给公主府报个信,五里、余二入世了。”
“是。”管事退下。
戚赟又看了眼手里的信条,冷嗤一声。都多大岁数了,你二人安安分分地待在山上受人敬仰不好吗?非要趟这潭水。将信条团一团捻成灰扬了后,他吹了吹指,继续喂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