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品味(第2/2页)
周日上午,向恒集团旗下的映月湾正式开盘,唐蕴在朋友圈里先后刷到了闫楚和匡延赫的动态更新。
是两条一模一样的活动宣传视频。
活动现场布置得很隆重,LED巨幕上滚动着开盘倒计时,无人机带着镜头移动,唐蕴看见了更为壮观的景象,半空中飘满了印有“庆祝映月湾盛大开盘”字样的热气球、以香槟玫瑰为主组合而成的典礼花束排成长龙,一眼望不见尽头,活动奖品堆积成山。
一辆崭新的新能源车斜斜地停在最为瞩目的地方,硕大的红色蝴蝶结绑在引擎盖上——那是今天的特等大奖。
酷炫的鹰翼门大大方方向外张开,仿佛在向现场来宾招手。
头一回见到开盘活动竟然拿百万级别的豪车当奖品送的,这力度大到连唐蕴的同事群、同学群都在议论纷纷。
当然,绝大部分人觉得这只是博人眼球的营销手段罢了,打赌根本不会有人抽中那台车,能抽到里面的电热水壶和空气炸锅都谢天谢地了。
也有人查询完映月湾的房价后表示贵得很离谱,不吃不喝打一辈子工都未必买得起。
唐蕴虽有买房的打算,但映月湾的房价对于现阶段的他而言还是太高了,他划走视频,没当回事。
回笼觉睡到下午一点,唐蕴才慢慢悠悠从床上爬起来,为自己弄了份三明治当午餐。
刚开吃,李曼珍女士,也就是他妈打电话过来问他要不要回家一趟,说是有位亲戚的女儿找到对象了,晚上在酒店办订婚宴。
唐蕴的老家在另外一座三线小城,距离他现在租住的地方九十多公里,在夜晚交通顺畅的情况下,也得开两小时车才到家。
老妈口中那位亲戚唐蕴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所以不是很想去。
李曼珍道:“那你就当回来吃顿饭,你小姨还说要给你介绍对象,我看过照片了,挺水灵一个小姑娘,比你小三岁,在外国语中学当语文老师,有编制的那种,一会儿我让她把照片发给你看。”
唐蕴忙拒绝:“哎哟可别了,您的品味我肯定不喜欢。”
“还没看呢你就知道不喜欢?”李曼珍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有钟意的人了啊?”
“我最钟意我自己,我和我自己过行吗?”
“神经病。”
虽然是骂人的话,但唐蕴还是听见老妈很轻地笑了一声。
唐蕴舔了舔嘴唇上的酸奶,说:“我现在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干吗非得找个人来束缚我?”
李曼珍有些接不上来,憋了半天才反问了一句:“结婚怎么叫束缚呢?两个人在一起不是更开心吗?”
“那您和我爸的婚姻算幸福吗?这么多年了,您有因为他的什么举动而感到高兴过吗?”
电话那端又是一阵沉默。
答案肯定是没有,唐蕴心里很清楚。
他爸是典型的窝囊废,好吃懒做,没有文化,还是极端的大男子主义,认为使唤女性是天经地义的,老妈若是不听话,他就不停地唠叨。
唐蕴逐渐成长后开始心疼老妈,学会了煮饭拖地这种比较简单的家务,有一回唐海早回家,看到唐蕴蹲在厨房择菜,笑他没有出息,问他将来是不是想做厨子。
如果只是这样,唐蕴倒也不至于怨恨唐海。
关键是有一年唐海喝多了开车回家,撞死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唐海害怕担责任,驾车逃逸。
被警方抓到后,唐海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家里的新房子卖了,存款也赔光了,还在读高三的唐蕴不得不出去打工挣钱,帮老妈分担债务。
最惨的是,唐蕴的法官梦就此破碎了。
因为法律有规定,当事人的直系亲属有刑事犯罪记录的,是无法通过政审的。
也就是说,他进不了公检法系统。
当时的唐蕴还没有现在这么理性,感觉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度陷入消极状态,干脆填了个和梦想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专业,当作从来没有期待过。
他以为自己可以慢慢爱上别的专业,就像感情里的日久生情,但是事实证明,并不是这样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法学是他心目中的白月光,没有专业可以替代。
后来梁颂的投资出现了一点问题,对方不按合同办事,唐蕴连夜查起资料,仅用一点《合同法》的皮毛帮他把好几万的债务索要回来。
梁颂对他感激不尽,问他为什么不去当律师帮助更多的当事人。
这才有了如今的唐蕴。
“妈,我不认为随随便便找一个结婚生子就是圆满,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去度过人生才是。”
大概是被他的话触动了一下,李曼珍叹了口气,改口问:“那你一直一个人,别人不得笑话你啊?”
握在手中的手机突如其来地振动,唐蕴扫了一眼,是本地的陌生号,应该是客户或者快递。
“妈,我有个电话进来了,先不跟你说了,晚点再回给你。”
“好好,”李曼珍说,“你先忙。”
很出乎意料,电话是匡延赫打来的,应该是看了名片上的手机号。
匡延赫那边的背景音十分嘈杂,像是在开盘典礼现场,但又不完全是活动的声音,似乎有人吵起来了。
唐蕴把手机声音调至最大,问道:“怎么了?我有点听不清楚你讲话。”
匡延赫大概是稍微移动了一下,杂音变弱了一些。
“我问你,如果在我们的开盘活动现场,对家大老远派了两辆面包车过来,拉着横幅开着喇叭,公放他们的楼盘广告,还给来往的客户塞传单,我们该怎么处理?”
“啊?”
唐蕴光听描述都已经生气了,这不是妥妥的“蹭热度”吗?
只不过这行径还不构成恶意竞争,毕竟大马路是公家的地盘,没理由不准人家停留。
“先报警吧。”
“已经报过了,警方不管这事儿,让我们自己协商。”
能听得出来,匡延赫此刻正压着满腔怒火,随时都可能爆发。
毕竟开盘这么重大的活动,对家跑来添乱实在晦气了,而且还不能当着那么多来宾的面翻脸,唐蕴都替匡延赫感到气愤。
第一次遇到这么离谱的状况,唐蕴一时间也没了主意,给师父发了条消息,让他帮忙支支损招——他师父最擅长想一些损人又利己的点子。
还没等到江峋回复,匡延赫又问:“如果对方先动手的话,算得上寻衅滋事吗,还是故意伤人?”
唐蕴猜想到他想干什么了,紧张道:“你等一下,先别冲动啊!轻伤就要坐牢的。”
“来不及了。”匡延赫略微紧张的声音灌入唐蕴的耳朵,“闫楚已经跟人干起来了。”
“不是吧,她那么猛啊?你快拦着点她!”
在很短暂的几秒钟时间里,匡延赫似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交代道:“唐律师一会儿有空吗?可能需要麻烦你走一趟派出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