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回避(第2/2页)

匡延赫查看了一下助理清早发来的行程表,发语音问唐蕴:“你明天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庆祝一下。”

唐蕴说:【不好意思,明晚已经约了人了。】

匡延赫眉心一蹙,捡了个闲暇的周末:【那周六晚上呢?】

【也约了人了,刚好一个朋友生日,真不好意思呀。】唐蕴回得很快,好像压根儿没有思考。

匡延赫眉头皱得更深,如果唐蕴有心要和他一起吃饭,那么一定会在句子的最后加一个具体时间,可匡延赫等了好几分钟,也没有等到下一条消息。

这让他认定,唐蕴是不想同他吃饭,故意这么推脱的。

明明昨晚他们还一起喝酒,接吻,做尽轻浮荒唐之事,唐蕴还非要抱着他睡觉,不愿他离开,今天就陌生得像刚加上好友一样。

尽管匡延赫可以告诉自己,唐蕴并不知道他的另一重身份,只需要登入软件,就可以钓到唐律师了,但心里面还是难以承受这份落差感。

被接受的是小哑巴,被拒绝的人是匡延赫,他觉得自己都快人格分裂了。

匡延赫试图说服自己,没关系,不就是少了个饭搭子吗,无所谓,这世上愿意和他吃饭的人排到法国去了。

可没过三天,手指还是长出了自我意识,开始往对话框里输入消息,问唐蕴要不要出来打球。

唐蕴这次是以出差为由推掉了。

匡延赫悄悄问过澜锦律所的合伙人,确认唐律师近期并没有需要出差的工作。

所以很显然的,只是故意躲着他。

可是为什么呢?

明明他们最后一次分开时还是很愉快的。

匡延赫回想起许多天前,他和唐蕴完成卧底任务的那个傍晚。

离开景明佳园,天都已经快黑了,他们在附近餐厅吃了顿饭,又开了半个多小时车,才抵达向恒映月湾的售楼处,没送完的活动礼品就陈列在透明的玻璃门后。

售楼处的人早已下班,屋内只留着几盏氛围灯,刚好能让人看清映月湾的易拉宝海报。

匡延赫从包里摸出钥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很沉的狗叫。

匡延赫回头,发现是保安打着手电牵着狗出来巡视。

那原本是条流浪狗,叫小黑,映月湾刚动工时就养着的,应该是杂交后的德牧,体型庞大,模样有点凶。

小黑认得匡延赫,可是不认识唐蕴,龇着牙,眼神凶狠地朝唐蕴叫唤,好像下一秒就要挣脱狗绳朝他身上扑过来了。

唐蕴尖叫着抱住匡延赫的手臂,一个劲往他身后躲,声音颤抖而混乱:“啊!我的老天爷啊!我害怕狗子!啊啊!救命!它来了!——”

匡延赫也没想到他这么害怕狗子,一边让保安牵住小黑,一边拍了拍唐蕴的手背安抚:“没事的,他不咬人。”

“汪!”小黑又朝唐蕴吼了几声,口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流,眼神直勾勾盯着唐蕴,像是把他当做了美食。

大型犬的声音是很有威慑力的,身体肌群紧绷,连保安都有点拉不住他,一步步朝他们这边逼近。

唐蕴脸色苍白,属实是被吓得不轻,猛一下跳到了匡延赫身上,像树袋熊似的,死死圈着他脖子,嘴上一直在在喊救命。

匡延赫被他勒得快窒息,一只手下意识地托住唐蕴后腰。

直到保安把小黑牵开,唐蕴才从匡延赫身上跳了下去,满脸歉疚地退到一旁说:“不好意思匡总,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害怕大狗,我小时候被隔壁领居家的藏獒咬过。”

他仍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不安地望向保安离去的地方,口中重复说着“太恐怖了”,“吓死我”一类的词。

匡延赫站在路灯下,盯着他细长的眼睫,笑了一下。

唐蕴一定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可怜,因为过度惊吓一直揪住匡延赫衣服的手,像是快哭出来的通红的眼尾,都叫匡延赫忍不住想要顺顺他的毛。

匡延赫也的确照着心中所想去做了,唐蕴呆了一下,迟钝地反应过来,问道:“我刚有没有压到你的手?”

匡延赫逗他:“你才发现,痛死我了。”

唐蕴大惊失色,一遍遍说着道歉的话,最后问:“那猫咪小碗你还愿意送我吗?”

匡延赫无可奈何地笑了,看得出来,唐蕴是真的很想要那套碗。

售楼处礼品种类颇多,尤其是陶瓷碗具,购入了上千套,外包装都是一样的,匡延赫翻了很久,还以为那个花纹的已经送光了。

“如果是别的猫咪可以吗?”

“嗯……也行。”

在匡延赫听来,有点勉为其难,于是他又往下翻了翻,最终在一个角落,找到了最后一套完整的,画有虎斑图案的陶瓷碗碟。

唐蕴一边说着谢谢,一边接过礼物,脸上瞬间浮现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嘴角梨涡很深,很像是站在娃娃机前,仅用一枚游戏币就抓到娃娃的小朋友。惊喜从他的眼睛里溢出来。

原来是一个这么容易满足的人。

匡延赫数了一下,那天唐蕴一共说了八次“谢谢”,喊了六声“哥哥”。

之后又改回了“匡总”。

匡延赫想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惹得唐蕴不愿意在私下见他。

是因为小哑巴吗?

可是唐蕴自己又在床上说,不要爱上他,这不就是抱着玩玩的态度吗?

平时一小时就能浏览完的报告,匡延赫浏览了三小时才读完,恍惚间,又打开唐蕴的朋友圈翻了翻,由于是三天可见,已经看不到什么东西了。

匡延赫很想要问问看唐蕴,究竟为什么没有空,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拿得出手的身份。

深夜辗转反侧,手机上也没有新消息,匡延赫披上睡袍,走到露天的阳台上坐着。

不远处的玫瑰园亮着灯,一簇簇白玫若隐若现,微风拂过密林,树叶沙沙,像温柔的白噪音。

匡延赫以往坐在这个位置上,不是开会就是看报告,今天却没了那份心思。

打火机在指尖转动,燃起一簇橙红色火焰,映出一对没有波澜的眼睛。

四周静谧,能听见火星吞噬烟丝的轻响,匡延赫缓慢呼出一口气,白色烟圈弥散在浓浓夜色里。

抽了两口,他又起身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白桃苏打,倒入盛满冰块的玻璃杯,气泡翻涌,噼噼啪啪。

苏打灌入喉咙,眼前出现了唐蕴亲密地挽着他胳膊,在销售面前扭捏做作地喊他“哥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

匡延赫自认为足够理性,进退有度,总是将感情置于一个荒芜之地,心血来潮时去看一眼,但绝不会允许感情来搅乱他内心的平静。

而眼下,却因唐蕴没有理由的躲藏心慌意乱了起来,这种陌生的,焦虑的情绪就好像审判席的法官,无比严肃地催促他,对过去混乱的行径做一次总结,迫使他承认对唐蕴的感情早已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