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第2/3页)

叱云风沉沉一叹,退回队列之中。

众人提心吊胆地转入大道前行,果然没有遭到伏击,道路上有快马绑着树枝来回奔腾、制造烟尘的痕迹。拓跋婴看得恼火不已,恨不得生吃薛玉霄的血肉,才能一解屡屡中计之痛。

众人没有进入辽南,而是向分叉路的另一侧前往承安郡。抵达承安一样有两条路,一条官路,一条狭窄却更近的小路。

“大汗。”将士道,“我们走大路吧。此前在小道受伏,都是因为地形狭窄,仓促交战而败北。走大道就算有伏兵,损失也不会太过惨重啊!”

众人纷纷点头。

拓跋婴沉默片刻,脑海中闪现过薛玉霄勾唇微笑的神情。她骑着马徘徊须臾,道:“不,我们还是走小路。她为人算无遗策,此前让她料中,一定能猜到你们一心走大路,则大道必伏之。这次只有还走小路,才能避开她的布局。”

“此言有理。”、“国主圣明啊!”众人纷纷赞同。

叱云风欲言又止,上前道:“可是……”

话音未落,拓跋婴已经率众向小路而去。叱云风望着她的背影,无奈跟了上去。

小路并没有此前那么狭窄,马匹可以顺利通行。众人前行十余里,饥肠辘辘,兵卒难行,就在此时,忽然听到马匹趟过草木丛中的窸窣响声。

拓跋婴心道不好,一抬首,迎面见到一众兵精粮足的人马杀了出来,军士粮草充沛、神采奕奕。为首之人面色冷峻,乃是昔日攻徐州的先锋官李芙蓉,双方遇见,李芙蓉只寒声说了一个字:“杀。”

就在她带着人冲出的同时,两侧山坡高处有旗帜飘扬,弓箭手从山坡上冒了出来,张弓搭箭,乱箭齐发。

一时间,军阵内响起无数哀嚎惨叫之声,血色洇透地面。拓跋婴挥刀劈开乱箭如雨,急忙率众后撤退开,疾走逃离。在她身后是一重又一重的箭矢,大夏供养的精锐轻骑成排倒下,踩踏至死者不在少数。

拓跋婴心痛难抑,硬生生地咽下一口血,负伤逃走,带着残部退了回去。

此刻天已擦黑。

众人人困马乏,丧失斗志。拓跋婴更是举步维艰,疑神疑鬼。她遥遥望着幽州城镇的百姓灯火,沉默良久,说:“近在眼前的同盟之地,我却不敢上前,唯恐薛玉霄毒计有诈。没想到出了燕都,竟然还是被困着……”

“国主。”一位谋士道,“切勿忧虑,就算她截断了幽州这条路上的消息,北方其他部落尚在我们的掌控。乌恒部落和金昌部落就在西北,我们可以转向西北。”

拓跋婴道:“西北……你是说丰州?那是四妹的根基,会听我们的?”

“战况复杂,山高路远,想必西北的消息跟四殿下不太通吧?我们也可以效仿齐国国主控制消息,就说四殿下已经死在齐人手中,请西北各部襄助我等,为您的四妹报仇。”

这是除了回锡林之外,唯一一个能让她卷土重来的办法。拓跋婴沉思片刻,颔首同意,正要派人先送书函回燕都,让余下的人马固守城池,等待援军,随后率众改道。

就在此刻,西北方向的远处突然亮起一阵火光。

火光汇聚成河,是夜间行军的部队。拓跋婴见来者乃是大夏的戎装,心中猛地燃起希望,派人用火把打旗语询问:“我乃大夏之主拓跋婴,来者何人?”

对方似乎看到了旗语,又似乎没看到,只是埋头朝这边走来。

拓跋婴额生冷汗,派出去两队斥候。不多时,斥候回返:“陛下,对方是乌恒部落的人马。”

众人心中一松,连忙打旗语交流,想要商榷联合之事,共同讨敌。然而对方埋头行至面前,也不回应,朝着拓跋婴剩余的人马亮出刀兵,冲杀过来。

众人瞬间兵荒马乱地回身奔逃。

夜中光线昏暗,马匹借着月光逃离。在奔逃当中,拓跋婴几乎有些崩溃愤怒地用鲜卑语高喊:“我是大夏皇女!你们在追谁?我是大夏之主,我是你们的可汗!”

后方响起高昂的叱骂之声。

“还我主命来!”

“残杀亲妹,联合外敌!杀得就是你!”

“害了老国主的家贼——”

声音震荡而去。

拓跋婴幡然醒悟。

如果没有收到任何情报,北方部落怎么会忽然发兵而来?这是薛玉霄的圈套……那四妹那里,是不是也同样受到了蛊惑?……不好,锡林!

她狂奔之中想到这里,一时头痛欲裂,强行克制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众人趁着夜色,兵分两路。拓跋婴将醒目的衣袍撕下来,掩面混入骑兵当中逃走,就这么混乱地逃了一夜,沿着百姓繁多、人马交错的道路前行,这才甩开了大股的追兵。

此刻,她身边只剩下了八百骑、和一众亲卫而已。

被追得抱头鼠窜,兜兜转转,居然回到了燕都城下。

拓跋婴带了精锐人马出城,为得是联合幽州夹击齐军。然而连幽州的消息都没能通上,就被接二连三的埋伏和设计逼了回来,上万兵马,死的死散的散,一天之内只剩下八百余众,怎能不让人痛心垂泪?

唯有让城中部下突围,与自己汇合,她才能取得足以回到锡林的兵力。但这样会将燕都拱手相让……时至今日,也确实别无他法。只能按照叱云风先前所说,舍弃燕都,回锡林从长计议。

黎明之光从东方蔓延而来。

拓跋婴面目沉凝,颓丧狼狈地在马上向燕都前去,忽然间,官道上传来一道极为悠长的笛声。

她迎着晨曦抬首。

在天地一半昏暗、一片渐渐明亮之中,破败的山亭居于中央。一个背影静立于此,披风鼓荡猎猎,笛声从指间悠扬传出、缭绕不绝,随后——忽然错了一个音。

薛玉霄停止吹奏,无奈地笑了笑,自语道:“还是不如裴郎的笛声啊,天太冷,手都僵了。”说罢,将玉笛握在掌中,转身与拓跋婴对视。

在她身畔,等候多时的李清愁领军在侧,凤凰纛旓由两列亲卫立起,猛然吹拂而起,狂舞于天地之间。

旗帜荡开的声响,仿佛一把残酷的匕首贯入脑海,在其中翻搅。

拓跋婴沉默地看着她。

薛玉霄收起玉笛,拢了拢战袍,神情平静如初。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拓跋婴盯着她问。

“追你的人马是借了我的道。”薛玉霄回答她,“她们在我的眼皮底下而行,我自然会告诉她们你在哪里。而你被我伏击多次,人困马乏,唯有逃亡。这条奔逃之路我已经给你划清了,既无关卡哨岗阻拦,又没有险峻路途逼迫,还很容易隐藏目标,否则阁下安能有数百人之众?”

拓跋婴焦躁地在马上转了一圈,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牙齿战战地相互碰撞。随后,她猛地攥紧手掌,指节发出咯嘣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