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我能否将你比作夏天?(第2/2页)

冲刺的日子单调而疲累,但因为有人同行,总能把旧日子过出新意来。

可能是某节数学课,因为被静姐拧得太紧又反复摇晃之后、传了半个班才被拧开的保温杯,可能是某天晚自习前,担着糖葫芦叫卖的爷爷恰好经过学校后门,被王笛发现后,连糖带着稻草把子一起买下,拿到班级人手一串的糖葫芦。

可能是被迟哥和黎哥定时定点喂到胖成小球的麻雀,可能是某场考得还不错的模拟考之后,天边一场盛大的落日。

可能是烟雨江南刘老师在某节试卷分析课上,随口一句“三段话,让语文老师给我12分”引发的笑声。

南山从来不喜风雨,可渐渐的,也开始熟悉落雨之前的雨汽,开始学会分辨风中泥土的气息,开始坐在教室里,期待一场大风之后的暴雨。

奚迟和江黎依旧做着新一轮竞赛卷,用阿波罗尼斯圆和仿射变换做解析几何,用拉格朗日乘子和中值去求不等式,在无人的教室接个安静的吻,挑个凌晨的时间在操场打一场夜球,偶尔闹狠了,奚迟脖子上会被咬出一两道印子,江会长在洗过冷水澡之后,重新收获新一套禁言套餐……

一切好像只是寻常。

当时也只道是寻常。

五月一过,日子越发紧巴起来,越来越多的自习课出现在课表上,哪怕安排了课程,也就是做题,讲题,查漏补缺,巩固知识点。

黑板右上角倒计时首位已经从9变到3,日历一页一页撕,当“立夏”两个字出现在最新一页纸上的时候,看着那个“夏”字,他们还有些恍惚。

日历下方题着的诗句应景到不能再应景。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原来已是夏天。

立夏这天是个大晴天。

这天晚霞格外得美,粉紫色的晚霞,将整个天际染透,也铺满教室每一张放着试卷、写着梦想院校的课桌。

所有人不约而同望向窗外,像是知道终有一天,它会成为记忆里无法超越的存在那样,专注而认真。

他们现在或许还是不懂刘老师那句“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的意义,但已经学会偶尔停一下步子看看路上的风光了。

校园广播里流行音乐渐轻,换上了舒缓的钢琴曲,依照惯例,开始每日英文诗歌放送。

“今天要念哪首诗了?”陈诗文随口问了一句。

祝余翻了翻目录:“好像是狄兰·托马斯的《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夜》。”

高考倒计时四十天开始,山海一中每天都会放送一首英文诗歌,并印发成册,人手一份。

陈诗文“哦”了一声,也没在意。

钢琴曲如水缓缓淌着,所有人依旧看着窗外天际。

广播里细微的电流声响过之后,开始今日份的诗歌放送。

一道清晰而干净的男声响起——

“Shall i ……”

江黎眉梢微扬,放下笔,很轻地笑了下。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教室里所有人动作一顿,齐齐抬头看着墙上的喇叭,这声音???

“靠靠靠,我没听错吧,这声音好像是…迟哥?”

前排人下意识转过头,看向最后一排的位置,试探性开口:“黎哥?”

江黎点头:“嗯。”

“!!!!”

“妈呀,今天为什么是迟哥放送诗歌?怎么都没人通知啊?这种消息广播室不应该提早一个星期放出来吗?”

“卧槽,我差点都忘了迟哥还是广播室荣誉台长。”

“等等,我怎么听到了什么‘summer's day’?”杜衡说,“我之前背过《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夜》,第一句话不是什么‘gentle’、‘good night’吗?”

“迟哥念的好像不是《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夜》,”邱长清凭着记忆重复了一遍,“……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江黎笑了一声,回答:“莎士比亚十四行诗NO.18,《我能否将你比作夏天》。”

“对!我就说怎么这么耳熟!”

“录下来了没?那句‘Shall i’。”

“喜报!迟哥要将我比作夏天!”

“录下来了没?那句‘Shall i’。”

——“录下来了没?那句‘亲爱的’。”

“喜报!迟哥要将我比作夏天!”

——“喜报!迟哥喊我亲爱的!”

如出一辙的句式,南山一群人恍神间想起刚合并那个夏天,当时迟哥在台上做学生代表发言的时候,西山这群人就这么喊。

当时他们还想着西山这群人有病吧,可现在,他们已经跟着一起喊了。

“喜报,迟哥也要将我比作夏天。”

“我宣布,从今以后,我最爱的季节就是夏天。”

……

春花落尽,斗指东南,维为立夏。

万物至此皆长大,故名立夏。

少年人步履匆匆,转眼又跑进新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