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这潭静水,从来是片无人区(第2/2页)

可小姑娘也一点不普通,既不是古灵精怪那挂,也不是娇蛮甜美那出,家里多一个小孩,竟多不了半分热闹。

裴砚八岁,好高冷的一个天才少女。每年家宴,不动如山地在棋盘边坐着,先杀裴澈一个片甲不留,再跟裴德安弈一局险胜半子。

裴澈的棋是奶奶教的,初中时老爷子就下不过他了。小姑娘能下得他节节败退,跟老爷子对弈倒赢得艰难?

无非是表演。

裴澈起先还半真半假地拿这问题逗外甥女,问她小小年纪怎么就会诓人呢。

结果人家抬眼,淡淡看着他,“小舅,你不用讨太爷爷喜欢,对吗?”

八岁的小女孩,眼神淡漠锐利。裴澈无话可说,后来也不再自讨没趣,再也没敢逗过小外甥女。

往年家宴,都是他跟裴澜各自前往,最多谁先到了老宅便在外头等一等,一起进屋。今年却提前好几天,裴澈接到裴澜电话。

“有时间么,聊聊?”裴澜说是大事,却在电话里卖关子。

裴澈约了两人都去吃的那家餐厅。

一模一样的一碟拌野菜、一碟清炒时蔬和一晚菌菇汤端上来,镜面对称似的,老板都乐了,打趣道:“一看就是一家人,姐弟吧?”

姐弟俩都笑,都没接话。

刚执起筷子,裴澜说:“今年你爸要回来。”

裴澈动作一顿,继续舀一勺汤送进嘴里,喝完后问:“你怎么知道的?”

裴澜粲然一笑,“爷爷叫我去接人。后天。”

裴澈皱眉。

“大概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裴澜语气松快,不知是想看他好戏,还是真的想做足惊喜的氛围。

裴澈动筷子吃菜,轻描淡写道:“那你现在跟我说,不是破坏了爷爷的心意?”

裴澜神情僵了一瞬,很快又露出笑来,“怎么会,我现在告诉你,给你亲自去接机的机会,不是更惊喜么。”

裴澈没有说话。

“老爷子考虑得挺周到,等你坐稳了位子,再放他回来。一点风险都舍不得往你肩上放啊。”裴澜语气极轻,复杂的目光落在裴澈脸上。

裴澈坦然回视,不禁笑了。裴秉之怎么会是风险呢?如果他的家庭里,一定要分出谁是风险谁是助力的话,眼前的这位姐姐,才是裴德安会首先挪出去的人物吧。

裴澈对自己父亲的记忆很少。小时候,裴秉之十天半月才在家里待一会儿,印象中只有一张清秀英俊、书生气十足的脸庞。后来才晓得,皮囊是皮囊,内里是内里,裴秉之爱生意也爱风月,顶着“裴公子”的名号在东城名利场上风流十年,除了将裴德安气得做了一次搭桥手术,别无所成。

外人都说,以裴德安铁血手腕,能忍这败家子十年,还多亏他给了裴家一个出类拔萃的孙子。

可这样的容忍,在裴澈七岁那年也到了头。那一年,裴秉之在争吵中被妻子沈毓用筷子扎瞎了一只眼睛。之后,裴秉之被安排去了欧洲;沈毓答应裴德安更名改姓且永不回国,终于成功离婚,重获自由。

父母相继出国后,已离开裴家多年的奶奶章敬柔出面将裴澈领到身边。裴澈在秋园路的老院子里长到十四岁,直到章敬柔病逝,回到裴德安身边。

裴秉之这么多年没有回国,裴德安在家中从不许人提起这个丢脸的儿子。裴澈在英国留学三年,离他很近,也从来没有去看过这位父亲。只听说,他做生意失败,做浪子倒是天赋异禀,风流韵事不胜枚举。

眼下裴德安又把儿子叫回来,还瞒着裴澈,想要给个“惊喜”,会是因为什么呢?联想这段时间老爷子两次问起向斯微,裴澈大致心中有数。

不免好笑,他的这位爷爷,还是太习惯安排别人。

“怎么,多少有一点期待?”裴澜见他嘴角讽意,眨眨眼问。

裴澈牵牵嘴角,“也许吧,如果他能成为风险的话。”

裴澜愣了愣,正要说什么,忽然目光越过裴澈的肩膀,定住了。半晌,对裴澈笑起来,“看,老熟人。”

裴澈扭头看过去,隔着两张空桌,李舒乔抬头怔怔地看着他。

她面前搁着一台电脑,手里握着笔,压在摊开的笔记本上,显然也是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