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既然忧心 ◇(第2/2页)
但她还是否认,“没有。”
褚昉叹了一息,唇角噙上言不由衷的笑意,“怕我难堪,才不承认?”
陆鸢不耐烦地抿紧唇,不再说话,显然抗拒与他讨论这事。
“我没有怪你,一个儿郎的尊严被践踏,连我都看不过去,何况那是你陪伴着、守护着长大的儿郎,你难过,在情在理。”
陆鸢本来已经忍下的情绪被褚昉三言两语翻出来,她也分不清是为周玘被骂难过,还是为褚昉要忍受这样的她而难过。
她把眼睛里湿湿的东西逼回去,转头对上褚昉眼神,“是我做你妻子,做的不够好么?”
“不够尽责,不够用心,所以才要你揪着周元诺不放?”
“我说过很多次了,你无须同他计较,我记得我是你的妻子,也明白陪我走到最后的会是你,我在努力啊,你看不到么,为什么还要提这些?”
“我知道今天昭文做得不对,我代他向你道歉,我以后会管教他,不叫他给你找麻烦,不叫他如此无礼,但别再揪着这事了,行么?”
她的尾音带着些疲惫,好似渴盼着早点结束这话题。
褚昉扣在她腰上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五个指头像是要穿透层层厚实的衣物,深深按进她的血肉里去,陆鸢却没有呼痛,倔犟地与他对峙着。
半晌,车厢内令人窒息的沉寂终于缓和了些,褚昉手上的力道也放轻了。
好似一头被惹怒的狼,伸直了前腿抓紧了地,本想咆哮几声,但不知何故,最后选择了隐忍不发,在沉静片刻后,收敛了怒气。
“阿鸢”,他声音温和,像消融了坚冰的春水,“作为一个妻子,你很尽责,也在努力。”
“可我贪心,不满足于你待我只是责任。我想你有一日提到周玘,可以心平气和地跟我说,他只是一个故友,哪怕是请我帮忙救他出囹圄,你不会多有顾虑,难以启齿。”
“你会怕昭文给你惹麻烦么,为什么怕他给我惹麻烦?当初昭文受教于周元诺,你为何不怕麻烦周元诺?”
“阿鸢”,褚昉举起腰间的福囊,“这个东西我很喜欢,虽然不是你亲手绣的,却也是你用了心的,我要的就是这份心。”
陆鸢忍不住连眨了几下眼睛,原来他看得明白,只是装糊涂罢了,她还以为他昏了头,果真相信她绣活突飞猛进,绣得出这样一个精致福囊。
“阿鸢,你若愿意把自己亲手绣的福囊送给我,哪怕惨不忍睹,我也会随身带着,片刻不离。”
就像她为了周玘,愿意亲手在布偶上绣字,她何曾怕见不得人,何曾怕被他笑话?
见陆鸢脸色缓和下来,不似方才抗拒,褚昉适时说:“我不是要与周元诺计较,我是要解决这事,昭文有句话说的不错,周元诺待他恩重,他该施以援手。”
“可……”昭文不该找褚昉帮忙。
“阿鸢,夫妻不是只关系你我二人,还是两姓之好,我是昭文的姐夫,他遇到难事,想找我帮忙,有什么错?你该庆幸,昭文能屈能伸,不止有周元诺温润单纯的外表,骨子里还有岳丈的精明世故,善加引导,将来入仕,大有作为。”
陆徽在狱中打人,虽是冲动之举,但显然他很清楚打人的后果在他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才没有抑制自己的冲动。至于后来马车上惹怒陆鸢,应该是想借陆鸢的态度试探他的反应,经此一事,陆徽应是明白他有能耐帮周元诺,但摸不清他愿不愿意出手,那些话与其说是给陆鸢听的,不如说是给他听的。
陆徽想叫他这个姐夫帮忙,但又不想低头,竟想出惹怒陆鸢,让陆鸢赶他走,明日,他是不是就该装病染了风寒,让陆鸢心疼愧疚,遂他心愿救周玘出狱?
“在你心里,我爹爹就是精明世故的一个人?连小弟骨子里都染上了这风气?”陆鸢看着褚昉发问。
褚昉愣了下,他无意贬低岳丈和陆家小弟,精明世故没什么不好,尤其官场上要生存,是该精明世故些,但陆鸢好像误会他在贬损岳丈。
“我……”
褚昉想要解释,听陆鸢叹声说:“我知道,爹爹所为非君子,但昭文不一样,他不会走上爹爹的路,我希望你以后别再这样说他,还有,你以后别再纵着昭文,他的事让他自己想办法,我不想他小小年纪就想着倚靠别人。”
褚昉笑了下,温温地说:“夫人教诲,为夫记下了。”
陆鸢一怔,不习惯他突然的转变,神色有些别扭。
“但为夫有几句话要辩解。”
陆鸢点头,“你说。”
“第一,我无心贬损岳丈,也没有说昭文坏话的意思,他将来要入仕,精明世故没甚不好。”
“第二,让昭文凡事自己想办法,恕我不能苟同。”
陆鸢看他,“为何不能苟同?”
“圣上治国还要靠满朝文武襄助,夫人为何要昭文孤军奋战?”
陆鸢颦眉,“你别狡辩,我只是不想他依赖别人。”
“依赖和借力,夫人难道没有混为一谈?”
“昭文对我成见颇深,夫人怎会以为他会依赖我?人有所长,己有所短,能以人之长补己之短固然可喜,但人怎可能事事精通,为何不能借人之长?”
“昭文请我帮忙,明明是在借力,夫人何须如此严苛?”
他说的头头是道,听上去好像有些道理,陆鸢盯着他看了会儿,暂无辩驳之辞,别过头不说话了。
但心里认定,他多少有些诡辩嫌疑。
“阿鸢”,褚昉唤了声,想让她回头看自己,等她转过脸来,才认真说:“周元诺这次出狱,就是真正的自由人了。”
圣上最后拗不过周玘,不舍得杀他,便只能答允他和离之请。他或许会被降职,但以他的才学,圣上迟早会复用他,且经此一事,从今以后再没有人能轻易拿捏他,不管是圣上还是周家父母,他这次入狱,也是抱着决心抗争到底,要么死,要么自由。
他成长的虽然晚了些,但羽翼正在渐渐丰满。
“真正的自由人?”陆鸢明白了褚昉在忧心何事。
“照卿,既然忧心,为何还要帮忙?”陆鸢柔声问。
褚昉不语,他不帮忙,周玘就出不来么?说到底,周玘出狱是早晚的事,他帮忙,周玘只是早获自由而已,但陆家小弟会记他这个人情,陆鸢也会感念他用心。
他想要这份感念,她一点一滴的、微不足道的情愫,他都想要。
“我有什么好忧心的,你都答应要给我生个女儿了,还能跑了不成?”褚昉漫不经心哼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