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奇怪(第2/2页)

“拿去买吧。”

孟沅数着数着,突然抬头看他,“工钱都给我了你怎么办?”

“我用不着,拿去吧。”

“借你的威,有些小鬼也怕我,偶尔会给点小钱小惠给我,让我给你传传好话。”孟沅笑着抽出两张还给他,“身上还是留点吧,万一要打点什么呢。”

“我不需要这些来打点。”

“你平时不要那么凶,起码跟同事、上级好好相处吧,关系还是很重要的,你混好了,我也沾光啊,说不定哪天也能混个官当当。”

“也行。”何沣伸手,刚要收回来。

孟沅赶紧缩回手,将钱收收好,“算了,反正你也相处不好,浪费!”

她嗖的溜没影了,“我去啦。”

何沣轻笑了笑。

孟沅未成家,那年南京城陷,她从死去便是孤魂野鬼,没有棺椁,不受阴司庇护,不享补贴,也没有固定的休憩之处。多年来,无依无靠,受尽欺凌,直到偶然遇到了他,日子才好过些。

何沣生前没有姐妹,父母兄弟也早已投胎转世,只剩他一个孤家寡人。这么多年一直待孟沅如亲妹。即便短了自己,也不会委屈了她。

远处,阴差锁魂,似乎遇到些麻烦。

那魂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不愿随阴差回阴司,又哭又闹。这事不归何沣管,下头有下头的规矩,大家各司其职,各单位互不干涉。

他只是远远看着,一时有些感慨。

漫长的几十年,过得可真快。

……

季潼做梦了。

她梦到自己骑着马,冲向山崖。

后面有人唤她,

“阿吱——”

马惊了,怎么也勒不住。

眼看着就要冲下去,季潼醒了过来。

夜深人静,她能听到自己短促的喘息声,她看着不远处墙上的插着小夜灯,心慌得厉害。

后夜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季潼打了一上午的盹,直到第四节体育课,人才清醒些。

体育课好几个班一起上。

到了操场,季潼远远就看到了李曲,她正要与他打招呼,没料李曲看也没看她一眼,冷冷地从她身旁经过。

两个字噎在喉咙,生硬地咽了下去。

也许他没看到自己吧。

做完了热身运动,大家三五成群组队玩耍,有的打球、有的聊天、有的偷跑回班级……

季潼不合群,在这个班,唯一交好点的就只有甘亭。可甘亭和七班的男朋友钻小树林去了。

季潼一个人在树荫下坐着,她在看那群男生打球,其中有一个就是李曲。

他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好像是被硬拉着活动的,球打得也很菜,动作迟缓,一个球也没进。

是因为背伤吗?

体育课是最后一节,下课便放学了。中午太阳烈,打球的男孩子们个个汗流浃背。

季潼抱着背包纠结了许久,她想给李曲送瓶水,可是人多眼杂的,有点难为情。

拉链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书包来来回回闭合了许多次。最终,她终于鼓起勇气,将那瓶未开过的矿泉水掏了出来。左看看右看看,见大家都在各玩各的,没人注意自己,悄悄溜了过去。

李曲站在球场边上休息,他笔直地站立,拿着纸巾擦了擦脖子,汗流进眼睛,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揉了揉眼。

真是温文儒雅。

“给你水。”季潼伸过手去,声音小到只够他一人听见。

李曲俯看她,一脸疑惑。

季潼将手举高了点,“喝水吗?”

李曲没有接,往旁边挪了一小步,“不喝。”

几个男生开始起哄。

“呦,这不是五班那个嘛。”

“快拿着啊。”

“装矜持呢!行不行啊你。”

李曲对这些人的调侃之语很是不快,他的视线不耐烦地从她头顶扫过,没与她说一句话,直接走了。

季潼杵在原地,像有道雷劈中了自己,劈中了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扒.光了的自己。

她放下手,低着头默默走了回去,紧紧握着矿泉水瓶,手心溢满了汗。

好热。

好丢人。

她咬着嘴唇,抬起脸又望了一眼李曲,他站在人群中,无人传球给他。

为什么不要?为什么那么冷淡,仿佛不认识一样。

为什么要去给他送水啊!

季潼肠子都快悔青了。

何沣就在身边,看着她这样,心揪着难受。

李曲天生阳虚,想来平时也没少伴鬼在侧,昨日何沣在上他身时就感觉到了其他鬼魂的气息。可现在他站在一群阳气磅礴的男生群里。人怕鬼,鬼也是怕人的,尤其是正气十足的人。再加上日正中天,对鬼而言十分不利。

此刻上身,必自损。

季潼再次低下头,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也许是太阳太烈了。

是啊,是太阳太烈了,快把自己烤得蒸发了。

她感受到周围不断投来的目光,与窃窃私语。

好想找个缝钻进去……

倏尔,一枝绿叶挡住她的头顶。

眼底出现一双白球鞋。

她的目光顺着白鞋上移,看清了来人。

李曲握着树枝,为她挡去赤阳。

季潼怔怔地仰视着他,如鲠在喉。

李曲什么话也没说,从她手里拿过矿泉水,打开瓶盖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了整瓶水。

季潼不知该作何反应。

直到李曲将空瓶子还给她,还说了句:“谢谢。”

周围一阵起哄声。

季潼接过瓶子,白皙的脸上泛着绯红,“不用谢。”

“那我去打球。”

“嗯。”

李曲走了,三步一回头。

季潼将瓶子放回书包里,再看向他,李曲已经回到同学当中,几个男生一边谈笑,一边朝自己看过来。

季潼立马低下头。

后来,她是在一阵喝彩声中再次看过去的。

李曲进了个漂亮的球。

他朝她望过去,见季潼也在看自己,温柔地笑了起来,将球随手一抛,又进了。

与先前的他判若两人。

确实,这小玩意对何沣来说轻轻松松。

想当年他在大山里拿着飞刀到处扔,只要认准一个目标,从来没有失手过。

包括后来杀人。

……